1906  — 1989

徐保罗

中国宁波地区颇具传奇色彩的传道人、作家;一生特立独行,刚正不阿,历经曲折坎坷;为信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享有“北京王明道、宁波徐保罗”之称。

徐保罗于1906年12月10日出生在安徽芜湖,曾用名徐守道、徐午、赵仲根等,为明朝开国元勋中山王徐达之后。其父名徐德儒,17岁时与伍见光女士结婚。伍见光3岁随父习武,从母学习刺绣,自攻诗书,嫉恶如仇,巾帼不让须眉。婚后二人共育三儿一女,徐保罗排行第三。

徐保罗出生之时,正值晚清出现第一次出国留学高潮之际(1905-1906),新式学堂也于全国各地相继开办。随着西方列强在华投资的激增以及民族资本主义的进一步发展,作为皖南手工业商贸重镇芜湖,一时发达兴旺起来。徐保罗双亲所开办的京广杂货店“徐本诚记”亦随之应运而生。徐保罗就出生于父母租住的草芦中,母亲为他取乳名为“三宝”。他自幼聪慧强记,未满周岁便研墨习字,智商高于他人,时人称他为“神童”。

1910年春,芜湖天花流行,小三宝不幸感染,其母竭力延医求佛,终于不治而亡。母亲哀伤痛哭发狂,认为此系丈夫信奉洋教,得罪了祖宗和天花娘娘所致,于是闯入福音堂大肆哭闹,要老传道王有进赔命。王传道却信心十足地说道:“上帝是又真又活的神,耶稣是上帝在肉身显现的救主,你只要真心相信他,求告他,他必使你三儿子活过来”。言毕急奔徐家,叫徐父打开棺盖,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地为三宝祷告。就在他祈祷完毕起身之际,小三宝竟在棺内活了过来。目睹奇迹,众人惊叹不己,三宝的母亲、公公和众街坊邻居因此相继归信基督。为纪念这一神迹,父母遂將乳名“三宝”改为“复生”。

1914年,徐保罗父亲徐德儒献身事主,前往湖北武昌宣道会神学院攻读神学。离家后不久,小复生二度感染天花,高热烧瞎了他的双目。延请中西医并治,均告无效。情急之下,母亲伍见光禁食二十一天独自为他恳切祷告,至第二十一天上午九时,小复生双眼复明,真切地看见了母亲。母子相拥谢恩,喜极而泣。随后,母亲带着小复生步入福音堂,将儿子奉献给上帝。美国牧师夫人范雅兰女士将使徒保罗的名字赠送给复生。自此,他的名字便叫徐保罗。

徐保罗幼承母训,每天祷告读经不辍,且一日背熟一节经文。1916年冬,徐保罗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于当地高小毕业。1917年徐保罗三兄弟随父去武昌入养正中学就读。1918年端午节,徐保罗的慈母因肺痨病逝。回归天家之前,母亲对徐保罗的灵命要求更严,命其勤祷告苦读经。他牢记母亲训诲,以致到1966年7月15日止,竟完成了精读旧约全书三百余遍,和新约全书七百余遍的惊人壮举。

1920年末,徐保罗父亲徐德儒从圣经学院毕业,被分派在南陵宣道会总堂担任教师,徐保罗亦随父入读教会中学,同时在教会中担任儿童布道团团长。1921年元月,由于徐保罗与洋人牧师兼校长的义子发生龃龉,竟至拳来腿往,遭不义校长鞭笞。徐保罗品学兼优,年少气盛,忍痛怒目责问校长偏袒无理,几引学潮。这位洋大人恼羞成怒,遂将怒火烧在懦弱的父亲身上。徐德儒一时羞愤难当,回家后将儿子毒打一顿。是夜,徐保罗悲愤莫名,留书诀别,乘夜悄然离家出走。

逃亡之路充满艰险,当他逃至泾县时,因力竭摔倒昏死过去,被一善良老人赵宗裕救起。为报救命之恩,徐保罗甘作其义子,改名赵仲根。1921年整整一年,徐保罗在义父本家私塾遍读四书五经,打下较深的国学根基。一年后,徐保罗告别养父回到生父身边。不久,举家迁回芜湖。

1924年4月,徐保罗毕业于芜湖师范学校。在父亲的安排下,师从儒医黄朋三学医,很快便成其得力助手。不久,他巧遇故人汤翠英,从其夫黄鹤九那里听到共产主义、布尔什维克等新名词,令他内心十分向往。是年底,徐保罗只身去往上海寻找布尔什维克,结果无功而返。为了生计,他先后做过小商贩、茶馆账房,以及茶馆说书人等差事。

1927年8月14日,经徐保罗义母撮合,徐保罗在芜湖与义母之养女王月娥成婚。次日,经黄鹤九介绍,徐保罗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此后,在不到一年时间里,他又连娶二妻。 1928年1月,徐保罗携三妻(王月娥、孙珠宝和秦笙宝)回泾县义母家中。然而好景不长,一夫三妻的美满生活转眼成空。6月19日,孙珠宝因难产离世留下一女(于1934年夏夭殇)。8月1日,国民政府特工将徐保罗和王月娥带走拘禁。後徐保罗机智逃脱,王月娥却因叛徒出卖,被国民党杀害。秦笙宝惊恐病倒,不久告别人世。在不到八个月里,徐保罗三位妻子相继离世,令他悲伤愤懑,万念俱灰,遂于1928年8月20日在泾县石山头台泉禅寺出家。清心和尚为其剔度,赐法名宗麟,法号显文。其后,徐保罗潜心佛学,遂成一代高僧。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徐保罗下山来到南京,积极投身抗日救亡运动,在香林寺利用高僧身份做掩护,秘密为共产党工作。1934年11月,由于有人告密,他接友人密报,仓皇逃亡上海。随即准备稍作休整后,便前往印度取经。数日后,一位上海福音广播电台的职员名叫鲁祯祥者,前来登门拜访,并送给他一本小书《神的儿子》。11月18日,徐保罗迁居上海南门海潮寺。有一天,他正在坐禅之时,忽见夺目光华,使其眼不能睁,但听人语说:

“保罗,保罗,你为什么离弃我?保罗,保罗,你为什么羞辱我?” 徐保罗惶惑中回问:“您是谁呀?” 那声音道:“我就是使你复活的主,使你瞎眼复明的主。” 徐保罗却顽梗回话说:“可我从中外牧师那里,根本看不到有你!” 那声音庄严道:“保罗,他们没有我,难道我就没有了吗?保罗,你若去印度,你必死在印度洋……”。

徐保罗听罢,立时昏死过去,数个钟点过后方才苏醒,耳边有声音在说:“看约翰福音,看约翰福音!”这时他忽然想起鲁祯祥送给他的《神的儿子》,内容正是约翰福音。随即一口气读完,禁不住涕泪滂沱。内心深责自己就是那个一病三十八年得主医治而不知感恩的人,就是那些自以为义的文士和法利赛人中的一员,就是那卖主的犹大……。之后两天两夜,不食不眠,哀泣不止。经过十天十夜心中的天人交战,最后在异象中看到自己的右边有一道窄门,入门便见一条笔直而狭窄的路直通太空,空中隐约可见一座光明城。而左边则是一条广阔的大道,终点却是烈焰熊熊的火湖。旋听到有声音说:“窄门小路,那是引进永生。宽广大路,结局却是死亡。保罗,你选择哪条?”徐保罗遂起身逃离佛门,脱去袈裟,归信基督。

自1934年12月1日始,徐保罗在上海市各礼拜堂为主作见证。1935年7月10日至8月10日,徐保罗在杭州参加全国性查经大会,期间幸会著名佈道家宋尚节博士。会上,徐保罗志决志将自己奉献给主。回到上海后,徐保罗一边在洋行工作,一边参与教会事奉。

1936年1月,徐保罗蒙召开始其全职事奉生涯。此后两年中,他先后到浙江余姚、马渚、天台、杭州、上海、南京、芜湖等地主领佈道和奋兴大会。1937年7月,徐保罗作为浙、沪地区的代表,前往福州参加宋尚节主持的第二次全国查经大会,并在会上作了感恩见证。会后,徐保罗应邀到泉州、福州、和连江等地教会举行佈道、培灵大会。

1937年11月,徐保罗回到沦陷前的杭州,临危受命,在思澄堂设立难民收容所。11月23日,日军侵入杭州市区,残杀淫掳,无恶不作,徐保罗小小的收容所挤入数百难民。为保护、照顾难民,徐保罗尽心竭力,多次冒险外出采购食品。难民中有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女子,名叫陈一青,在危难中蒙恩信主。后来她与徐保罗情愫暗生,又经好心人撮合,终成就一桩美好姻缘。1938年5月28日,徐保罗与陈一青在上海完婚。

从1938年6月至1946年6月,整整八年时间里,徐保罗偕陈一青,冒着抗日战争的连天烽火,足迹几乎遍布江苏、福建、湖南、江西大地,所到之处,培灵布道,开荒建堂,传讲天国的福音,为主拯救众多失丧的灵魂,得救者难以计数。在此期间,徐保罗的肺病和陈一青的血瘤也神奇地蒙主治愈。

1946年6月6日,徐保罗夫妇回到阔别八年的上海,继续从事布道复兴事工。从1946年7月至1949年5月四年时间里,徐氏夫妇先后到浙、闽、赣的宁波锡安堂、仁恩堂、圣公会;福州梅坞顶圣公会、闽西中华基督教会、永安卫理公会、沙县卫理公会、霞浦圣公会、宁德圣公会,以及建阳圣公会等各宗派教会布道、培灵、医治、查经,以及教导主日学等,遍播深耕,为各地教会日后的成长与发展打下基础。

解放前夕,徐保罗在宁波将事工重点放在文字布道工作上,出版刊物《橄榄山》,共出六期,宁波解放后被迫停刊。

1950年7月,在政府授意下,三自革新运动(后改为三自爱国运动)在中国基督教界轰轰烈烈地展开。徐保罗不畏强权,亦不趋炎附势,坚信“投靠耶和华,强似依赖人;投靠耶和华,强似依赖王子”(诗篇118:8-9)。1958年5月,由于他不热心于政治学习,不向党表忠心,被批判为思想极其反动,不靠拢政府,扬言:北京有王明道,宁波有徐保罗。并且把他行政拘留七天。1959年5月17日,政府和“三自”在宁波圣公会百年堂召开宣判大会,以“造谣破坏”和“道德败坏”等莫须有罪名,判处徐保罗管制三年,交由社会劳动改造。痛苦、患难之中,他曾多次以死抗争,皆蒙神的怜悯和保守而得以幸存。

1966年春夏之交,文化大革命的烈火烧遍全国,神州大地红旗飘飘,群魔乱舞。性情刚烈的徐保罗被再次作为靶子,于当年7月15日,在宁波体育场万人斗争大会上接受批斗。他所居住的陋室被红卫兵彻底抄家,13本各式圣经和笔记全部被抄没。8月1日,民警来逼徐保罗退道(当时社会上正刮起一股强烈的“退教风”),他写诗明志以诗作答:“问我为何不退道,原来我叫徐守道,既叫守道不退道,退道怎能叫守道?当年保罗勇殉道,我叫保罗何足道。坚守圣道待殉道,归回天家好报到。身外之物无所谓,名誉地位不迷醉。惟以基督为至宝,深感内心决不兑。我信我神信到底,宝贝灵魂有归依。若说这是反革命,愿意上缴老残体”。8月30日,徐保罗夫妇被五花大绑,游街示众。由于徐保罗腿不能行,便被扔上一辆破板车,歹人们喝令其妻陈一清拉车游街批斗。她竟一面敲锣,一面不住呼喊:“主啊,救我!” 徐保罗亦在板车上高喊:“我相信上帝!” 为此,他们受到更为残酷的摧残。

文革期间,徐保罗夫妇俩在不间断地批斗、挨打和高强度的劳动改造中,因着信靠上帝,熬过了那苦难的十年风雨,终于重见天日。1977年3月,政府宣布为徐保罗恢复公民身份。为感主恩,徐保罗赋诗一首:“一场恶梦已过去,重见天日今到来。父神恩待何奇妙,撒但恶魔发痴呆”。此后,他不顾自己年老体衰,全身心地来往奔波于闽、浙两地,到处传讲福音,为主耶稣基督作见证。

1989年6月17日夜11时,徐保罗牧师息了劳苦,安然见主,终年84岁。

资料来源

  • 徐保罗著,《从布尔什维克到传道人》,台北:宇宙光文字部, 2006年7月初版。

关于作者

葛敬山

作者系美国加州美福神学院硕士班学生,在李亚丁教授指导下撰写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