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  — 1999

徐松石

二十世纪知名牧师、教育工作者、民族历史学者。

一、出身及少年时期(1900-1915)

徐松石,原名徐振凡,祖籍广西容县,1900年出生于广州。他自称“属客家族。远代祖先,世居广东蕉岭县”。清康熙十二年(1673),新兴徐氏族人的一支,落籍于广西容县,为容县徐氏始祖,传至徐松石为第十世。徐松石的父亲徐玉其是清代秀才,曾留学日本;壮年时办学、著书、经商,倡导实业救国。母亲甘淑慈,祖籍亦系广西容县。徐松石幼年及少年时期,先后在家乡容县和香港读书。他自幼受父亲严格教导,学习中文;年少时便已接触中国传统文化的经典古籍,“幼读儒书,稍长兼爱释老之学。” 在信仰方面,由于其家人只有拜祖先的习惯,别无其它信仰,且有“重视国粹,轻视外来风化”的倾向,故此一家人与基督教绝缘[3],他也不例外。直到入读上海沪江大学之后,徐松石才接触到基督教。

二、上海时期(1915-1957)

沪江大学期间(1915-1922):1915年,徐松石15岁时,只身从香港赴上海求学,次年考入沪江大学预科,并于1918年升入沪江大学本科,就读于社会教育系。沪江大学是一所教会学校,1906年由美南浸信会华中差会和美北浸信会华东差会共同创办,最初名为上海浸会大学,设大学、神学院两部,1914年更名为沪江大学。

在沪江大学求学期间,徐松石与基督信仰有了接触。1918年秋升入本科后,他对于基督教之福音,渐渐发生兴趣。适逢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来华宣教士大量增加,徐松石便有了更多听道的机会。在一次艾迪博士(G. Sherwood Eddy)的布道会中,徐松石深受感动,决心归信基督,时年19岁。不久后,于1919年4月12日,徐松石受浸归入主的名下。接受救恩之后,他决定将自己作为活祭,全心奉献给主。他在攻读社会教育专业的同时,亦兼修沪江大学神学院之神学课程,生活忙碌却愉快得很。

1919年,五四运动席卷全国,徐松石受新文化运动之影响,时常应用西学析解中国的社会现象,写成多篇文章发表在基督教杂志上。才华初绽,被誉为“沪江三才子”之一。除写作文章外,他亦从事翻译及著述。1920年,徐松石翻译了《儿童德育训练法》一书;1921年他参考、吸收西方近代教育原理,写成首部学术专著《新教育理论》,由上海广协书局出版发行,流通颇广。1921-1922年间,徐松石被大学推举为上海学生会书记和校刊《天籁》的中文总编。

出版社期间(1922-1927):1922年,徐松石从沪江大学毕业。毕业前一年,他已被当时的沪江校长魏馥兰博士(Dr. F. J. White)推荐给威林士牧师(Dr. J. T. Williams),后者正计划在沪设立美华浸信会印书局(即后来的浸信会出版社)上海编辑部。于是,1922年7月徐松石毕业后,便受聘为该书局上海编辑部主任,负责编写浸信会少年团季本及主日学师范课程。1924年,徐松石出版了《家庭教育与儿童》一书,探讨幼儿教育理论。该书于1931年和1936年两度再版,在学界影响颇巨。其后,他又翻译了《实用儿童教育学》,作为主日学合会师范课本。同时,他还编译了许多圣诗,在教会中流传甚广。这一时期,徐松石的学术研究方向主要在基础教育。

在服务美华浸信会印书局的五年中,徐松石经历了人生中颇为重要的几件事。其一,1923年,他参与了全国第一个基督教文社的组建会议;其二,1924年,由港粤名牧刘粤声牧师证婚,徐松石与郭琪芬女士结为夫妇;其三,受“非基督教运动”和“北伐运动”的影响,许多西方宣教士退居二线,让出行政大权,只担任顾问或辅导角色,如此便需要华人起来担当领导及行政职务。徐松石于1926年被按立为上海广东浸信会执事,其后经常在此教会及其它教会讲道,并兼任主日学及少年团契指导员的职务。

女子中学校长期间(1927-1952) 1927年秋,徐松石辞去出版社职务,在短暂代理某公立中学校长之后,出任沪江大学所属的上海崇德女子中学校长一职。他在此职位上工作25年之久。在此期间,徐松石的社会职务颇多,除了担任崇德女子中学校长一职外,还兼任沪江大学、之江大学、华东大学教授职务;同时亦担任上海基督教中学联谊会主席,华东基督教教育会会长,并在张亦镜先生去世后,一度兼任上海浸信会《真光》杂志总编辑等职。

与此同时,徐松石在学术上也颇有建树。大约在20年代中期,他的学术方向有了一次转变——从基础教育转入对民族历史的研究,从而奠定了他一生的学术地位。他累计著有多部研究民族历史的学术著作,成为我国著名的民族学家、历史学家、研究岭南民族历史文化的著名先驱。1934年,其著作《耶稣眼中的中华民族》出版发行;1938年,《粤江流域人民史》一书由上海中华书局出版,后被译成日文;1948年,他又完成《中华民族眼中的耶稣》一书的写作。该书是比较宗教学之力著,帮助读者了解基督教的教训与中国宗教及哲学思想的关连,并可在基督教的教训中引用中国宗教的术语[7]。

在这一时期内,徐松石亦忠心服事主耶稣基督的教会。1929年6月,他应邀列席参加有关建立本色化教会的讨论。此讨论是由中华基督教协进会主席诚静怡牧师倡导的,以推动中国教会自立、自养、自传。一方面鼓励中国教会要多负责任,一方面要使基督教配合中国的文化背景[8]。

1935年,徐松石参与美南浸信会差会将教会产业移交华人自理的过程[9]。抗日战争时期,徐松石被按立为上海浸信会牧师圣职。牧会期间,他心系群羊,殷勤做工。同时,他与另一教会大学——圣约翰大学的校长一起,带着耶稣基督的爱与怜悯,积极开展教会学校对抗战时期难民的救助事工。虽然自身也处于战争的危险处境中,但仍不忘伸手救济难民。

徐松石牧师除牧养教会、开展慈善救助外,也满怀布道热忱,在1935-1940年间,他利用暑假,前往西南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布道,将福音带到少数民族同胞中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徐松石于1947年飞往台湾,作短期的宣教之旅,在台北为8位决志归主的弟兄姐妹施行了浸礼。

1949年之后,时局变动,教会处境日趋艰难。1952年,徐松石牧师卸任崇德中学校长一职。此后一连5年,因为社会环境已不允许,徐松石只能“杜门修养,除自由传道外,暇日辄潜心于著述工作。[10]”

三、香港时期(1957-1975)

1957年3月,徐松石获准赴香港定居,便潸然泪别上海南下。两个月后,其妻也获准离沪赴港。

在港十八载,徐松石继续在牧会、出版和民族学研究等方面大步发展。教会方面,他于1960年任职尖沙咀浸信会主任牧师,直至1975年离港,影响很大。除了本教会的侍奉外,他还担任亚洲浸信会神学研究院董事,常常应邀赴东南亚各地教会培灵讲道。此外,他还兼任香港浸信会出版社编辑、总干事;亚洲浸信会出版社社长,以及香港浸信会联会董事、副主席、书报部部长、主日学夏令营和各种研讨会讲员,香港华人基督教联会出版部顾问等职务。 在港期间,徐松石的著作颇丰,仅由浸信会出版社出版的就有五十余部,其中代表性作品有《基督教与中国文化》、《日本民族的渊源》、《东南亚民族中国血缘》、《百粤雄风,岭南铜鼓》和《华人发现美洲考》等著作。此外,他还撰写了多篇学术论文,如《匈奴蒙古民族考》等公开发表。 1963年,徐松石加入浸信会出版社出版的灵修季刊《天粮月刊》之编撰工作。1970-1975年,徐松石出任浸信会出版社社长;1975年从出版社退休后,尖沙咀浸信会仍請徐松石担任长老职分。

四、美国时期(1975-1999)

1975年,徐松石移居美国旧金山市。到美国后,他应邀成为旧金山自立浸信会顾问牧师,继续服事海外华人教会。至此,徐松石已经侍奉主半生之久。因着他丰富的灵命,常常被邀请到美国和加拿大一些城市教会为主证道,供应群羊的需要。同时在多人鼓励和支持下,他也继续从事着文字事奉。 1999年6月14日,徐松石——这位世纪老人在美国服事华人教会近25年后,在神的恩典中,如圣经所言,为基督打完美好的仗,跑完当跑的道路,守住所信之道,安祥地回归天家。

五、徐松石神学思想的演变

徐松石的神学思想演变主要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接受儒释道,到全面否定儒释道,以及全面肯定西方文明和基督信仰。徐松石童、少年时期接受的是传统的儒释道三教思想;进入沪江大学之后,因接触到西方文明,其思想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一方面全盘否定儒释道和一切宗教价值,另一方面全面肯定西方物质和科技文明,最终皈信基督教信仰。这种全面性的否定和肯定,与他自小培养的民族意识,以及对民族命运的关注,有着密切关系[11]。对他来说,哪一种思想能够发挥“复兴民族”的功能,便成为他看重的思想,“科技复兴国运”是他救国的心愿,也是他投考大学的目的[12]。

第二阶段,赴美国留学后,从绝对的否定和肯定,转变为在基督教与中国文化之间寻找对话的空间。1929-1930年间,徐松石赴美国田纳西州的Peabody学院修读教育学硕士课程。这次留学,可说开启了他对“基督教与中国文化”这个议题的思考,在其著作《基督眼里的中华民族》中他写道:“迨后负笈西瀛,一方面感觉到列邦物质文明的流弊,一方面体察西洋民族真正立国精神所在,同时,反而证诸中国的固有文化,复从圣经教训和本人经验,加以审慎考察,于是思想又渐摇动。考虑愈深,越觉中国儒道的恢宏瑰丽,而且愈信孔道对于中国将来的出路很有关系;但无论如何,基督教总是最重要的。[13]”所以,在30至40年代,徐松石致力于探讨两者之间的关系,试图建议一个以神为基础,辅以儒释道的人生观,来寻找“中国将来的出路”,以期待“复兴民族”。这是他对本土文化和宗教最为开放的时期。

第三阶段,到香港之后,从开放转向基要主义。经过半个世纪的风雨,以及环境的变迁,徐松石对自己所倡导的中国神学“本土化”萌发新的理念,开始力图将一种跌入人本主义陷阱的中国神学“本土化”历程,重新引入神本主义的轨道[14]。因此,他认为自己“愚昧薄弱,过去的日子,亏欠主的地方很多。”他发觉:“今日的问题,绝对不是中国固有的文化,是否能够容纳基督教。更加不是基督教能否屈就,或配合中国固有的文明。问题的症结或重心,在于今日传扬中国的基督教,是否出于耶和华神,而与耶稣基督的启示相合。”在此刻徐松石心中,主耶稣基督胜过一切的武备、物质进步、爱国心和新民族道德,而成为中国最大的需要[15]。其神学思想由开放转向了基要主义,一直到最后离世。

徐松石自决志归主以后,忠心服事主的教会近八十载,是二十世纪一位颇有影响力的牧者和学者。他的佳美脚踪遍及中国大陆、港台、南亚和美国,所到之处,都带来神的恩典与能力,为主辨明真道,使人听信福音。徐松石的一生不仅堪称民族历史研究领域中的翘楚,更是耶稣基督教会的忠心良牧。

脚注

  1. 黄铮:“教师、牧者、学者徐松石”。
  2. 徐松石:《基督眼里的中华民族》,3页。
  3. 徐松石:《归主六十五年》,1页。
  4. 徐松石:同上。
  5. 陈爱妮:《二十世纪的一位牧师、教育家、学者——徐松石》,9页。
  6. 吴宗文:“徐松石牧师学案初述一”。
  7. 陈爱妮:《二十世纪的一位牧师、教育家、学者——徐松石》,12页。
  8. 徐松石:《中国本色教会的建立》,10页。
  9. 徐松石:《华人浸信会史录》,22页。
  10. 徐松石:“序言”,《东南亚民族的中国血缘》,1页。
  11. 何庆昌:《以儒家思想诠释基督教——徐松石思想的研究》,14页。
  12. 同上。
  13. 徐松石:《基督眼里的中华民族》,4页。
  14. 杨天保、谢振治:“徐松石著作事迹编年考略”,21页。
  15. 徐松石:《基督教与中国文化》,389页。

资料来源

  • 徐松石著,《归主六十五年》,香港尖沙咀浸信会,1999年。
  • 徐松石著,《基督教与中国文化》,香港浸信会出版社,1962年。
  • 徐松石著,《基督眼里的中华民族》,上海广学会,1941年。
  • 徐松石著,《东南亚民族的中国血缘》,香港:香港东南亚研究所,1974年。
  • 徐松石著,《华人浸信会史录》,香港浸信会出版社,1971-1972年。
  • 徐松石著,《中国本色教会的建立》,香港浸信会出版社,1975年。
  • 汤清著,《中国基督教百年史》,香港道声出版社,1987年。
  • 卓新平著,《基督教与中国文化处境》,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3年。
  • 梁家麟著,《福临中华——中国近代教会史十讲》,香港天道书楼,2006年。
  • 姚西伊著,《为真道争辩——在华基督新教传教士基要主义运动1920-1937》,香港宣道出版社,2008年。
  • 杨天保、谢振治,“徐松石著作事迹编年考略”,《田野与文献》第44期,2006年7月15日。
  • 陈爱妮著,《二十世纪的一位牧师、教育家、学者——徐松石》,香港中文大学历史学部哲学硕士论文(未刊行),2002年。
  • 何庆昌著,《以儒家思想诠释基督教——徐松石思想的研究》,香港中文大学宗教研究课程哲学硕士论文,2002年。
  • 黄铮,“教师、牧者、学者徐松石”,《广西民族研究》,2006年第1期。
  • 吴宗文,“徐松石牧师学案初述一”,《基督教周报》,1999年7月19日。

关于作者

李雪谊

作者系美国加州基督工人神学院硕士研究生,在李亚丁教授指导下撰写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