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徒爱国志士,参加过辛亥革命、讨伐袁世凯、讨伐陈炯明、抗日救亡等近现代史上数次重要政治运动。侠义之士,“中国婢女救拔团” 创始人。自学成才的建筑工程师、营造师,厦门建筑总工会负责人。爱神爱教的基督徒长老,祷告的勇士。
一、早年背景
许春草,祖籍安溪,1874年出生于厦门。6岁那年,他父亲到南洋英商那里应募,往海外谋生,结果一去不复返。为谋生计,他9岁就去一家鞋铺当童工,12岁改行做泥水匠。由于从小天赋秉异,勤勉负重,许春草自学成才,成为建筑工程师、建筑营造商。20多岁便开始承包工程,独自经营建筑业务。信主之前,他是一个没有受过任何正规教育的社会青年,仅有的一点历史知识和社会伦理观念来自东狱庙前说书摊里所讲的几页古书,构成了他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和忠君爱国的人生观、价值观。于是,他和拜把兄弟们常在社会上为人民打抱不平,替天行道。
二、信主经过
许春草年轻时代,厦门已经有美国宣教士来传福音并建立教会。由于当时的社会现状和父亲的经历,使得许春草对外国宣教士连同教会十分反感。常常呼朋唤友,前往教堂捣乱,或掷石击窗,或捣毁桌椅。有一晚,他路过教堂,出于好奇,站在窗口往里观望。牧师出来好言相请,适逢当晚是一位美国宣教士讲道。道中所提基督徒革命家孙中山先生的救国志愿,和他的伦敦蒙难经历,深深触动了许春草的爱国心,激发了他认识上帝的兴趣。从此,许春草常到教会听道。牧师也特别关心他,常和他个别谈道,帮助他研经、祷告。后来还将他的外甥女张舜华介绍给许春草作妻子。1900年,许春草受洗归入基督,时年26岁。
论到信仰,许春草这样说:“我信基督教不是吃教,不是信洋教;我是投降耶稣基督,不是和那些无恶不作的洋人妥协。洋人有好有坏,和我们中国人一样有好有坏。好人我不反对,好事我赞成。信仰基督是好事,传福音的人是好人。[1]”
“他深信宇宙中存在一位全能全智全爱的真神,祂存在于宇宙之中,却不限于宇宙之内。祂是万物的创造者,又是统治万物的主宰。唯有祂才是至上至尊至圣的,是‘无限与绝对’。他本人是上帝的受造者。他相信上帝出于自己无限的慈爱,不忍世人沉沦,自己道成肉身,在耶稣身上显示自己的慈爱,爲人类承担罪恶的代价,在十架上成全了祂的慈爱与正义,救赎世人进入永生。[2]”
信主以后,无论大小事务,许春草都力求以神的命令与教训为准则。“他平生最敬重的政治人物是孙中山先生,但当国民政府执政时代命令全国学校及团体举行纪念週,向孙中山遗像行鞠躬礼时,他发表宣言公开反对,认为此举等于偶像崇拜。[3]”
许春草非常重视基督徒的社会责任,“他明白指出,‘尽心、儘性、尽意、尽力爱主你的神’,可以说是属灵生活的一面;而‘爱人如己’却和爱神一样重要。……因此当人民在苦难中不能自拔时,基督徒有绝对的责任去救援他们。[4]”
“同盟会的主要领袖有好些是知名的基督徒,其中被清皇朝封为‘四大寇’通缉的孙中山、杨鹤龄、陈少白和尤烈都是基督徒。这些事实使许春草确信唯有耶稣基督的真理,才能使人‘爱人如己’,甘心为拯救苦难的祖国和同胞牺牲自己,奉献自己。[5]”基于这样的社会责任感,他参加了辛亥革命、中华革命党、讨伐袁世凯、讨伐陈炯明等政治活动;参加了历次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民众运动;成立了全国第一个公开挂牌办公的“厦门抗日救国会”;并出资创办“抗日新闻日报”。
三、辛亥与讨袁
1907年,许春草在教会已经是一位长老,在社会上也有一定地位。“这一年,他经由孙中山的好友黄乃裳和以后担任厦门大学校长的林文庆(黄、林二位均是基督徒)的介绍加入同盟会,爲厦门同盟会最早会员之一,并实际上主持同盟会在闽南一带的会务。[6]” “辛亥革命厦门光复之役,厦门人民目睹了许春草骑着枣红马,手持指挥旗,率领数百名革命党人,进攻厦门清政府‘提台衙’的英姿,兵不血刃把清廷在厦门的权力中心拿下来。厦门光复后,孙中山先生授予许春草辛亥革命一等勳章。[7]”
1915年袁世凯窃国称帝后,孙中山在日本组织“中华革命党”,声讨袁世凯。许春草和在厦门的许卓然等被委任爲中华革命党的领导,许春草担任中华革命党闽南党务主任之职,可惜两次光复厦门未果。
四、厦门建筑总工会
讨袁革命之后,许春草便暂停革命活动,在厦门重操他的建筑行业。早在他做泥水徒工的时侯,便结拜了数以百计的兄弟。在此基础上,许春草于1918年创立了“厦门建筑公会”,是一个建筑工头与工人的混合组织。1922年,许春草应孙中山电召,前往广州汇报厦门革命工作时,提到建筑公会一事,孙先生当面指示将其改名爲“厦门建筑总工会”。“到1925年,该会已在厦门成立九个区会。工会正式登记的会友,达到三千余人,非正式会友近五千名,为厦门第一强大的人民团体。[8]”许春草根据他“世上没有一个完全人,也没有一个完全不可救药的人;只有怜悯,没有仇恨。[9]”的信仰认识,将工会的会训订爲“有公愤无私仇” 。
“许春草同情工人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就在各分会会所创办夜校。除了教授工人读书认字,更常举行演讲会,并尽可能采用圣经故事教导他们,使他们认识天地间有创造万物的真神。[10]”同时还在各区创办救火队,协助市民救火。并教导会友结合成社会正义力量,对国家和社会有所担当。
鉴于国民党地方政府的腐败无能,许春草坚持不将“厦门建筑总工会”向国民党党部和警察局履行人民团体登记手续,也不接受他们的命令,不参加他们的群衆活动。为此厦门国民党政府千方百计阻挠“厦门建筑总工会”的活动,实施打压政策。1932年,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前来厦门视察,委托一位华侨国民党元老叶独醒先生找许春草谈话。许春草回话说:“‘独醒兄,你我无话不谈,你回去转告子超(林森),蒋介石把整个东北断送给日本,你身居国民政府主席,没听到你说一声正义的话,如今我许春草办一个民众团体,没有向党部登记,你林子超就和我过不去,我决不去见他。至于登记备案的问题,我的意见是,人民反对暴政,没有必要向政府去登记。孙中山先生反对袁世凯,我就没有听说他去向袁世凯备过案。’在这里他实践他那句经常引用的格言:‘不与魔鬼结盟,不与罪恶击掌。’[11]”
五、讨伐陈炯明
1921年,许春草应孙中山先生之召前往广州。孙中山要他在厦门设立国民党联络站,发展党员,并准备发展武装,以备北伐。1922年6月,孙中山和陈炯明失和以至兵戎相见。“孙中山在永丰舰上亲笔签发委任状‘任命许春草为福建讨贼军总指挥’”[12]。许春草加紧准备夺取厦门,但因故受挫。为从闽西南夹攻陈炯明东江据点,许春草仍一往直前,在福建各地一共成立了九路讨贼军。后因与北伐军另一领袖许崇智意见不一,辞去了总指挥职务。
历次革命的挫折经历加上孙中山先生的离世,让许春草渐渐对武装斗争失去信心。从1923年起,他就不再参与国民党的活动,专心致力于民众运动。
六、厦门抗日市民大会
1923年,厦门发生台湾浪民杀害吴姓夫妇的事件,造成吴台械斗。日本藉口“护侨”,派遣陆战队登陆。许春草联络各民众团体,组成“厦门抗日市民大会”,并被选为大会主席。该组织举行大规模游行示威,又通电日内瓦国际联盟,最终迫使日本陆战队退回军舰。
厦门是“五口通商”口岸之一,中外矛盾时有发生。许春草的反帝爱国举动为自己带来许多危险。日本特务和台籍浪民曾多次意欲将其暗杀,但许春草毫无畏惧。他说:“人的性命在上帝掌中,陈长福(据传慾暗杀许春草者)无奈我何。[13]”
七、中国婢女救拔团
许春草淡出政治活动后,对社会所做的一大贡献是发起成立“中国婢女救拔团”,并设立“婢女收容院”。奴婢制度是中国封建社会令人发指的的恶俗。大户人家购买穷人的幼年女儿,当牛作马,随意虐待,往往迫害致死。侥幸长大成人的,不是收留为妾,便是贩卖为娼。婢女命运之惨痛,莫可言状。
自少年时代起,许春草就深切同情婢女的不幸遭遇,常为她们的遭遇流泪。皈依基督之后,更立下志愿要解放婢女,如同林肯解放黑奴。“中国婢女救拔团,”就是在这种志愿下组织起来的。
1929年,经过长时间的迫切祷告,寻求神的旨意后,许春草在鼓浪屿笔架山观彩石召开一次群众大会,倡议解放婢女。他站在讲台上,以“向恶魔宣战为题”,慷慨陈词,控诉蓄养婢女的罪恶,谴责一切蓄养婢女的陋习。他在举例中,涕泪滂沱,听众同声饮泣。他的最后一句话说:“愿有良心的兄弟姐妹们,跟着我来!天父支持我们!”
“1930年10月,以‘言乎时间,本团当负责推翻中国4000余年根深蒂固之婢制;言乎空间,本团当负责救拔千万朝不保夕之同胞’为标榜的中国婢女救拔团(The Society for the Relief 0f Chinese Slave Girl)在福建厦门鼓浪屿成立。这是一个以基督徒为主体的专事婢女救济的团体。据《中国婢女救拔团三周年纪念特刊》、《中国婢女救拔团第五周年纪念报告》和《中国婢女救拔团第六周年纪念报告》等资料,中国婢女救拔团成立三周年时有‘一万数千的团员’,团员有义务‘一生遵守本团宗旨努力救拔婢女工作’和填报《婢女状况调查表》;该团成立五周年时,该团附设的婢女收容院(租用德国领事署旧址为院址)‘救拔了一百数十个婢女,除约四十人已由本团代为择配外,其余住在本院的还有九十人左右’;该团成立六周年时,又增加收容院院生26人。该团还为受虐、遭受性侵犯和挨打、被杀的婢女提供法律援助。[14]” 大凡养得起婢女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的官僚家庭, 中国婢女救拔团的出现,就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这意味着婢女救拔团将在政治上受打压,在经济上难以获得有效的赞助。虽然面对官僚和富户的双重压力, 但许春草坚信这是上帝的呼召,为之奋勇抗争,从不言退。
救拔团宣告成立的第三个星期,便有一个厦门海军警备司令部副官王经的婢女,前来请求庇护,许春草照章予以收容。这个副官恫吓要出动军警来院抢回婢女。“遇到类似的重大骚扰,父亲即彻夜祷告,求神赐给他足够的信心和勇气,在邪恶势力面前站立得稳。[15]”
许春草组织救拔团的时间,正是福建讨贼军收场之后。他已典尽卖空了自己历年积下的微薄家当和房产。1930年是他一生经济最为拮据的时期之一。为了打开局面,许春草迫切祷告,受圣灵感动,决心独立支持救拔团及收容院的经费二年,不向社会募捐。于是他靠贷款维持这项事业。除每年两次演剧义卖戏票外,没有任何方面的捐款。当他的儿子许牧世问他如何支撑救拔团的开支时,他回答说:“既然上帝要我做这件事,他会负责供应所需要的一切。[16]”
“不断的斗争,不断的收容,使许春草得罪了不少恶势力,不止一次受到工部局的警告。直到1930年,日内瓦国际联盟“反对奴隶制度组织”的一个考察团前来远东参观,途径厦门时,充分肯定了许春草的婢女救拔团符合反对奴隶制度的宗旨;并要求鼓浪屿领事通知工部局,不得干扰中国婢女救拔团的活动。这才减少了一方的压力。[17]”
在上海中华拒毒会总干事黄嘉惠的支持下,救拔团租用原德国在鼓浪屿旗尾山的领事馆旧址为婢女收容院,解决了院址问题。婢女陆续投奔来院多至二百余人,盛况空前,善誉不断。抗日战争爆发后,许春草离开厦门到内地去,投身抗日活动,将收容院交予鼓浪屿国际难民救济会维持。直到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占领鼓浪屿,中国婢女救拔团及其婢女收容院才被日军强行解散。
八、抗日救国会
1931年“九一八”事件发生,许春草组织反日宣传队,分别到厦门建筑总工会所属九个区会,宣传抗日。不久,许春草决定组织厦门抗日救国会,争取公开活动。1931年11月,距离“九一八”事件不到二个月时间,许春草联络各界民众团体及爱国人士,成立了“厦门抗日救国会”,公开在厦门建筑总工会会址上挂出“厦门抗日救国会”的招牌。是全国第一个公开的群众抗日组织。
“抗战八年,许春草奔走南洋各地宣传抗日,席不暇暖。所到之处,受到侨胞热烈欢迎。由于他是一位忠实的基督徒,在教会中有一定的威望,所以对各地华侨基督徒的抗日反战极有号召力。在这场反法西斯斗争中,许春草独特的贡献为一般抗日人士所莫及。南洋沦陷后,许春草返回祖国,继续在国内从事抗日救国活动。他以一个基督徒的独特方式,忧国忧民,每日必做的事就是寻找一个安静地方为国为民祷告。不论狂风暴雨,或是敌机轰炸,从不间断。[18] ”
九、对抗鼠疫
二十世纪初,厦门曾经爆发严重的鼠疫疫情。那时,居民出门必须把自己的名字地址,写牌挂在自己身上,以防途中染疫倒毙,无人收殓。许春草信主之后,从教会里学到一些卫生常识,知道鼠疫传染的利害。于是他在教会发起组织了一个七人的防疫小组,自己带头,碰到教会会友家染患鼠疫,他们就立即赶到病家,先将无病成员转移到隔离场所,而病人则由防疫组七人轮流照顾,直至收殓埋葬,不让无病亲人插手,以防感染。连续两三年之久,每逢鼠疫流行季节,这个七人的防疫小组,便主动为病家服务。在神的眷顾下,该小组没有一人感染或死于鼠疫。
十、祷告勇士
许牧世如此忆念父亲的祷告生活:“父亲成为基督徒后,使我觉得最难得,最值得效彷的乃是他的祷告生活。约有四十年之久,他每日早晚必到我家附近一个小山上祷告。除了病在床上,可说风雨无阻,从不间断。不管回家时间多晚,身体多累,用过晚饭后,必自己一人,带着一个蒲草制的跪垫上山。……父亲常作相当长的祷告;先为多灾多难的国家及人民祷告,接着为闽南各地教会事工祷告,以后为自己的家人及遭遇困难的亲友们祷告。[19]”
1935年春天,许春草的外甥女陈玉珍婚后六年才喜得一千金,出生第五天忽然染上疾病,两唇发紫,滴水不进,送至当时鼓浪屿最有名的儿科医生叶友益那里诊治,第二天清晨不治而逝。叶医生已填写死亡证明书,等待由其父送去埋葬。从死亡到领取工部局埋葬许可证,前后至少八小时。未埋之前,其父黄其德请许春草代祷,求神使女婴起死回生。于是将装放女婴的棺木移至鼓浪屿笔架山观彩石下(那里是许春草每日祈祷的地方)。一同前往的有黄其德、许春草的三儿子许阳三和一位扛棺木的雇工。许春草等三人围着棺木迫切祷告。约一小时后,女婴开始呼吸,其父喜出望外,即刻将其送至叶医生处检查,结果证实女婴确已死而复生。于是给女婴起名为“黄观彩”,纪念她在观彩石下经祷告而从死里复活。女婴成人后居住于菲律宾岷里拉,结婚并生儿育女。
十一、海沧逐鬼
通过祈祷,许春草做过一件异于寻常的属灵工作,就是1928年底在海沧地方驱逐一个搅扰教会和社会长达五年之久的邪灵。
1922年至1923年间[20],离厦门约四十公里的海沧镇,有一个声音,称自己是已经过世的传道人林舒泰,并伴随有颇多神迹奇事。它能知道教会会友的家庭隐私,会说出人家未来的遭遇,且反复自称是耶和华上帝的使者。凡向它祷告的人,有不少人病得医治,问题得到解决。
但不久,该声音逐渐转而揭人隐私,道人长短,甚至造谣诽谤。一次,竟当众声称陈德修牧师侵吞某会友二百六十元。陈德修是海沧教会的牧师,从此就不齿于会众。1928年年底,基督教闽南区会在厦门举行。许春草代表洪山教会出席,陈德修牧师也参加会议,将此事据实以告。“许春草劝解他说:‘你如果有侵吞人家的钱就要偿还,求上帝赦免你的过错。如果没有侵吞而被声诬告,你可写一张禀呈向大会申诉,并要求大会为你办理这件冤案。’许说这话时,大会主席许声炎牧师听见了,就笑着对许长老说:‘你说这些话真是叫大会为难了,谁能和鬼计较呢?’但是陈德修听从许长老给他出的主意,果然写了一张禀,呈上大会,要求为他处理被声诬告‘侵吞廖两端二百六十元’的冤案。[21]”在许春草的建议下,大会推举他和杨德怀牧师、力高登牧师(英国宣教士)三人为“委办”。杨牧师因此案属“无头公案”,藉故推脱。力高登则背着许春草,一人单独提前前往听声,事后相信此声出于神,而不愿再与许同往。
经过十几天恳切祷告的准备,许春草决定于1928年12月22日,去海沧执行大会委托的任务。同行的还有许春草夫人张舜华、妻弟张圣才先生和许序钟牧师。进门后,许春草与该声音多番交锋,并与它对质;张圣才和力高登也相继斥责那灵,并限它五分钟内答复问题。五分钟以后,仍无声音出现,于是许春草郑重宣告说:“我奉主耶稣基督的名,命令你出境,不准你再在这里迷惑众人。[22]”声音终于不敢再出现。第二天礼拜日,许春草应陈德修牧师之请,在海沧礼拜堂主理礼拜,会众挤满礼拜堂,其怪遂绝。这便是许春草海沧逐鬼记的始末。
海沧奇声这件事当时不但震动了闽南各地,亦引起国际间的注意。由张亦镜主编的基督教界著名的《真光杂志》1924年第89﹣92期对此事有过报导。宋尚节的《灵历集光》第3章第8节说,他到石码、漳州领会的时候,不断有信徒与他谈及海沧听声一事。当时一起参与赶鬼的三人之一许序钟牧师(毕业于华北神学院的闽南老牧师)于五十多年后写了一篇“海沧逐鬼经过始末”,刊登在《生命季刊》总第13期,详细谈论此事。“这个声音经过最少两位科学家的考验。一位是厦门的名医黄和声,是留美医学博士,他一向不信有鬼,特地三四次去听声,由起初的怀疑到相信,且相信这声音是出于神的使者。另一位是青年汇美籍教士饶伯森,是位科学家,带着好些科学仪器,要测验这声音是否和别处传来的无线电波有关,但得不出结论。[23]”
十二、爱神爱教
许春草爱主和主的教会。闽南各地建造的教堂,好些是由他义务设计施工或义务督造的。他对牧师或传道人十分敬重。平常家里来了客人,都是由小辈奉茶;惟有神的仆人到访,他必亲自倒茶、敬茶。1926年,鉴于看到许多牧师传道生活穷困,许春草向闽南基督教区议会建议,在会友间发起一个给牧师加薪的倡议。事后,一位牧师写信给许春草说:“这个运动的主要意义在于,让众信徒知道看重福音事工,也让小辈们不因牧师的穷困生活而视传福音工作为畏途。”
许春草认为教会是神的家,是神圣不容玷污的。他严于律己,对会友认真督促,对牧师、长执、监督则要求更高。1912年,在厦门新街堂会掀起一场弹劾黄植庭牧师秘密种植鸦片的风波。为了保守教会的纯洁性,作为长老的许春草冒着得罪牧师和外国差会的风险,亲自调查取证,并最终在年会上指斥罪恶,堵住教会破口。但因为外国差会的包庇,未能严惩黄植庭牧师,致使这事不了了之。
风波过后,许春草痛感神的教会,把持在外国人手中,无法照公办事的弊病。这场风波点燃了他使教会脱离外国差会的专制管理的思想。首先,他在新街堂会所属的溪岸礼拜堂建议脱离新街堂会,自筹经费,自选牧师,自治会务。于第三年便取得外国差会同意,正式成立了中华基督教溪岸堂会。以后他又独立在集美镇许厝社,租得一座民房,改装扩大建立起一个礼拜堂,藉以便利当时集美中学数以百计的教师、学生礼拜日的聚会。许春草可以说是闽南最先倡议建立本色化独立教会的先驱,和上海的俞宗周牧师互相呼应。
十三、1949年以后的日子[24]
1949年,鼓浪屿的三一堂庆祝圣诞,大会主持人请许春草作结束祷告,许春草竟高声为毛泽东祷告:求天父感动毛主席的心,让毛主席认识天地的大主宰,接受耶稣基督这位救主,中国才会有希望,才会有太平。此事成了一件大新闻,会后,人们议论纷纷,马上有人向有关部门汇报。但有人说,许春草一生正直,不能往他头上乱扣帽子。基督徒爱谁才会为谁祷告。最后不了了之。
嗣后,各类“运动”接踵而来,建筑工会也集中千人进行学习讨论,把矛头对准许春草。想不到斗争会场却出奇地平静,很少有人发言;即使有发言者,谈的也都轻描淡写,东拉西扯,不着边际。既然批斗不成许春草,就选他为政协特邀代表,以继续收集他的材料。许春草在会议上,如泥塑木凋,自始至终都是打瞌睡。那时,“政治清明”,一片颂扬,他却不发一言。相知的人问他,他才比手势说:主禁止他说话。更后来,每逢接到开会通知,他就叫女儿写请假条,无论什么会,一律不出席。他是唯一一位从被“选”为代表的第一天起,到离开这一职务时止,未曾发过一次言的奇特代表。
1955年的某一天,许春草烧毁大批文字资料。内有“婢女救拔团”的结婚证书留底,有建筑工会的记录,有他亲手绘制的设计图纸,有累积数十年的各种资料,有朋友们的函件,有儿女的来信;还有他亲笔记录的祷告内容,以及父神给他的默示、答复和印证,共三本。几个月后,他家就被抄个底朝天了,全国范围的“肃反” 运动开始了。因为没有证据,许春草得以躲过一劫。经他家人回忆,他的个人笔记中,有一条内容是:他梦见一只乌鸦,百思不得其解。他问主:这是什么意思?主让他明白:乌鸦有“反哺之义”。果不其然,此事应验了。
有一日,张圣才劝许春草,国家这么兴旺发达,社会这么美好,你赶快叫在海外的孩子们立即回来建设祖国。许答:不行,必须留几尾鱼放生。张圣才说:你不去叫我去叫,他们都是我的外甥,他们会听我的话。过后,许春草立即研墨,写信给儿女们说,若非我亲笔,任何人叫你们回国,你们都不可听从。几年后,他在国内的儿女有被打成右派的,有被捕入狱的,无一人幸免于难。而主张叫国外子女快快回来“建设祖国”的内弟张圣才则最先入了监牢,且是最后一位出狱。若不是神的特别预备,许春草老两口,早已成为饿殍;若不是许春草事事尊主爲大,这一劫也极难逃过。
“反右斗争” 之后,“革命群众”又记起了许春草的“劣迹”,不断抄家,但都无果而终。终于有一天,由市长、副市长、统战部长、侨联主任四人来家,找许春草谈话:许先生,你常生病,已不适合继续担任政协代表。你同意解除职务吗?许春草听到这句话,马上回答:“好!”就这样,终于卸掉挂了多年的“代表”虚职。
1960年许春草安息主怀后,政府禁止基督徒去给许春草送葬,大殓时,竟无人敢来主持。送葬时,来了几十位“婢女救拔团”的院生,她们不仅要送,还要穿着麻衣麻裤送。她们说:我们为自己的阿爸送葬,谁敢说不行?渡过厦门海峡,来的人更多了,成了一百多人的大队伍。这在当时的红色恐怖下是绝无仅有之事。许春草的墓碑上,刻着很简单的几个字:“他是耶稣基督最忠心的见证人”。
十四、末了的盼望
然而许春草这一辈子,尚有个未竟理想:他期待有一天,神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使“公平如大水滚滚,公义如江河滔滔”[25],畅流无阻在祖国大地之上。他认为,只有当人民享受到信仰自由,言论自由,无恐惧之自由,不虞匮乏之自由的日子,地上才有和平,人民才有幸福。而这样的正义、公平和自由,若离了耶稣基督的福音,是无法实现的。
脚注
- 张圣才,《许春草传记》,第5页。
- 同上,第8页。
- 许牧世,《人世与天国之间》第三篇“忆念父亲”,第81页。
- 张圣才,《许春草传记》,第5页。
- 同上,第12﹣13页。
- 同上,第13页。
- 张圣才,《许春草传记》,第13页。
- 同上,第17页。 关于“厦门建筑总工会”,在《厦门市地方志》中也有记载: http://www.fzb.xm.gov.cn/dqsjk/xmsz/xmsz2/201301/t20130126_852839.htm
- 张圣才,《许春草传记》,第9页。
- 许牧世,《人世与天国之间》第三篇“忆念父亲”,基督教橄榄文化事业基金会出版,中华民国九十年三月初版,第70页。
- 张圣才,《许春草传记》,第20页。这段也被收录在余世存的《非常道:1840-1999的中国话语》第十一篇,骨气篇裡面,北京市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出版。
- 张圣才,《许春草传记》,第24页。“任命为总指挥”另见:1、《孙中山全集》第六卷,中华书局,1985,第503页。2、吴相湘编撰,《孙逸仙先生传》,台北远东图书公司印行,1982年11月初版。原函影印件,任命许春草职务令:一九二二年七月十四日,任命许春草爲福建讨贼军总指挥。3、《厦门工人运动史》,厦门大学出版社,1991 ,第110页。
- 张圣才,《许春草传记》,第28页。
- 汪毅夫,《东南学术 》,“清至民国时期福建的婢女救济及其绩效”,2008年第6期,http://www.eywedu.com/dongnanxueshu/dnxs2008/dnxs20080624-1.html
- 许牧世,《人世与天国之间》第三篇“忆念父亲”,第74页。
- 同上,第75页。
- 张圣才,《许春草传记》,第42页。
- 同上,第47页。
- 许牧世,《人世与天国之间》第三篇“忆念父亲”,第72页。
- 此时间为张圣才所记,在许牧世及许序钟的文中则均为1924年。
- 许序钟,“海沧逐鬼经过始末”《生命季刊》总第13期。
- 张圣才,《许春草传记》,第61页。
- 许牧世,《人世与天国之间》第三篇“忆念父亲”,第76﹣77页。
- 这部份资料来自许春草外孙何其微的“他用膝盖亲近主”一文,该文刊登在《生命季刊》总第27期。
- 出自《圣经》阿摩司书5:24。
资料来源
- 张圣才著,《许春草传记》,出版社不详。
- 许牧世著,《人世与天国之间》,基督教橄榄文化事业基金会出版,中华民国九十年三月初版。
- 何其微著,“他用膝盖亲近主”,《生命季刊》总第27期。
- 许序钟著,“海沧逐鬼经过始末”,《生命季刊》总第13期。
- 网络相关资料。
关于作者
作者系美国加州基督工人神学院硕士研究生,在李亚丁教授指导下撰写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