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2  — 1633

徐光启

明末重要的政治家、思想家和科学家;天主教徒。他官至内阁大学士,朝谥“文定”。

明末重要的政治家、思想家和科学家;天主教徒。他官至内阁大学士,朝谥“文定”。毕生致力于写作、翻译和引进西学,著述和译著甚多,在明代西学东渐的过程中居功至伟。同时对于天主教在华传播,他也起到关键作用,被誉为中国天主教“圣教三柱石”之首。

一、生平简介

徐光启字子先,号玄扈,教名保禄(Paul),于1562年4月24日出生在上海太卿坊(今上海市黄浦区)。徐家祖籍苏州,以务农为业,后迁至上海。其祖父因经商而致富,及至父亲徐思诚时,遭遇倭寇侵袭,房产田地“焚废殆尽”,从此家道中落,仍转而务农,“课农学圃自给”,连同祖母和母亲也要“早暮纺绩,寒暑不辍”。少年時代的徐光启在龙华寺读书,“章句、帖括、声律、书法均臻佳妙”,二十岁应金山卫县试得中秀才后,在家乡教书。

1596年(万历24年)徐光启赴广西浔州任教,途经龙州时结识了耶稣会传教士郭居静(Lazzaro Cattaneo),初闻天主教教义和西方科学知识。次年,徐光启参加乡试,原本已经落第,却因主张学问应该“益于德,利于行,济于事”,而被主考官焦竑赏识,拔置为第一名解元。

1600年(万历28年)徐光启赴京应试,途径南京时遇耶稣会传教士利玛窦(Matteo Ricci),从而对天主教有了更深的了解;1603年(万历31年)徐光启在南京由罗如望(Joannes de Rocha)施洗归入天主教,获教名保禄。

1604年(万历32年)徐光启中进士,任翰林院庶吉士,在京政务之余,随利玛窦等传教士研习欧洲近代科学,写成《几何原本》前六卷。

1607年(万历35年)徐光启因父丧回籍守制,路过南京时邀请郭居静到上海开教,其亲戚朋友二百余人入教[1],并在宅西设立教堂,成为天主教传入上海之始。守制三年后徐光启回北京任翰林院检讨,与传教士合作研究历法和天文仪器,撰写《简平仪说》等书。1612年(万历40年)徐光启又从传教士熊三拔(P. Sabbathino de Ursis)学习西方水利,并编成《泰西水法》六卷。

1616年(万历44年),南京礼部侍郎沈漼上疏请查办外国传教士,掀起逼迫天主教浪潮,史称“南京教案”。徐光启为此上书《辩学章疏》,为教会和传教士辩护。

1618年(万历46年),为击退后金进攻,徐光启亲自练兵,制造火器,保卫京师。

1623年(天启3年),徐光启升任礼部右侍郎,后受到宦官魏忠贤排挤,回籍家居,撰成《农政全书》六十卷。

1628年(崇祯元年),徐光启列席天主教“嘉定会议”,讨论“天主”“上帝”的译名问题。同年,官复礼部左侍郎,不久升任礼部尚书。经崇祯皇帝准奏,由徐光启主持开局修历,启用西方传教士修订历法,主持编纂《崇祯历书》,制造天文仪器。1632年(崇祯5年),徐光启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要;次年加太子太保,进文渊阁。

徐光启于1633年11月8日卒于北京,崇祯帝为之“辍朝三日”,赐谥文定,人称徐文定公。徐光启为官清廉,《罪惟录》说他“官邸萧然,敝衣数袭外,止著述手草尘束而已”,《明史·徐光启传》有“盖棺之日,囊无余赀”的记载。

二、信仰基督,补儒易佛

艾儒略(Giulio Aleni)在《大西利先生行迹》中记载:“大宗伯徐公玄扈,博学多才,欲参透生死大事,惜儒者未尽其详。诸凡玄学、禅学,无不拜求名师,然于生死大事究无着落。”

1600年(万历28年)徐光启赴京应试,途经南京时遇到了正在此地传教的利玛窦(Matteo Ricci),两人相谈甚欢,临别更获赠新约《马可福音》和利玛窦所著《天主实义》,“万历三十一年癸卯,又至南都,入天主堂,访论天学之道,至暮不忍离去,乃求《实义》诸书于邸中读之,达旦不寐,立志受教焉[2]。” 利玛窦向其讲述灵魂不死、死后审判等观念后,徐光启受到巨大震动,次日问利玛窦说:“子昨所举,实人生最急事,吾闻而惊怖其言焉。不知可得免乎?今请约举是事,疏为条目,将录以为自警之首箴。”  利玛窦在《利玛窦中国札记》中记载,“在问到基督教法的主要内容是什么的时候,徐光启博士就非常确切地用了四个字来概括‘驱佛补儒’,也就是说它驱逐(佛教)偶像并补足儒生的教法。”徐光启的著述中也不止一次提到这一点,他在 《泰西水法序》說:“余尝谓其教必可补儒易佛。 ”他在《辩学章疏》說:“诸陪臣所传事天之学, 其可以补益王化,左右儒术,就正佛法者也。”

徐光启认为中国的传统儒学有所欠缺,与西方文化相比,缺少终极关怀,即缺少作为一种保障绝对真理的基础——内在的反思和批判。他认为佛教和道教并没有真正补足儒学的欠缺,而被改造了的新儒学又沾染了佛老虚无的弊病。帝王的律法、儒家圣贤的学说,只“能及人之外行,不能及人之中情。善恶无报的說法,更使道德人心沦丧,“是以防范愈严,欺诈愈甚,一法立,百弊生。”只有基督信仰才能取代佛老,从宇宙本原和真实道德价值方面补充儒学的欠缺。

徐光启在《辩学章疏》中说,天主教“能令人为善必真,去恶必尽,盖所言上主生育拯救之恩,赏善罚恶之理,明白真切,足以耸动人心,使其爱信畏惧,发于由衷故也。”他认为“天学”乃是最根本的学问,他将天主教教义概括为:“其说以昭事上帝为宗本,以保救身灵为切要,以忠孝慈爱为工夫,以迁善改过为入门,以忏悔涤除为进修,以升天真福为作善之荣赏,以地狱永殃为作恶之苦报。一切戒训规条,悉皆天理人情之至。其法能令人为善必真,去恶必尽[3]。” “盖彼西洋邻近三十余国奉行此教,千数百年以至于今,大小相恤,上下相安,其久安长治如此[4]。” 

徐光启相信天主教信仰可以使中国人的信仰得到重要补充和完善,对于中国的王道政治亦有帮助。他公开表示希望明朝皇帝支持“天学”在华的传播。“若以崇奉佛老者,崇奉上主;以容纳僧道者,容纳诸陪臣,则兴化治理,必出唐虞三代上矣。……数年之后,人心世道,必渐次改观[5]。” 

天主教的教义对于徐光启影响甚大,“只要真悔,无不蒙赦矣。” 在京官员李之藻、孙元化等也受其影响领洗入教,并邀请传教士到家乡开教,徐光启对于明清之际士大夫阶层的信仰具有巨大影响。正如利玛窦所言:“真难说清这个人对基督教事业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6]。” 

三、引进西学,倡导实学

徐光启认为,西方实验科学及整个自然科学的发达是因为有西方哲学、宗教神学等精神科学的支撑,“实学”与“天学”是紧密相连的,对西学的引进,应对西方文化具有整体把握,展开全面研习。他将利玛窦等传教士传入的“西学”归纳为三类:“大者修身事天,小者格物穷理。物理之一端,别为象数。一一皆精实典要,洞无可疑[7]。” ,“修身、事天之学”指神学,对人生具有终极意义;“格物穷理之学”是指哲学,强调理性逻辑的意义,探究宇宙万物之法;“象数之学”作为“物理之一端”是数学所象征的自然科学,探讨自然规律和奥秘。

在对待西学的态度问题上,徐光启提出了“欲求超胜,必须会通;会通之前,先须翻译”的发展路线[8]。他亲自或组织他人与来华天主教传教士合作编译了一系列汉文西书,涵盖西学、天学、数学、水利学、农学、军事学等诸多领域,可谓是“百科全书式”的学者。

徐光启深感中国传统学术于逻辑的严重欠缺和中国数学的停滞落后,因而高度重视演绎推理,以数学为着力点,倡导数学的研习、普及和应用。徐光启把当时数学的落后,归之秦以后的经典失传,他在《刻<几何原本>序》中,谈到《度数》和《六艺》的失传导致“汉以来多任意揣摩,如盲人射的,虚发无效。”故而他希望借西方天文学接通三代圣人所遗之经典,他认为上帝除了授予中国人“历法”,还遗有神秘的“历理”,“历理”解释了大自然的变化及其原因,是上帝在授受“历法”中所蕴含的历“理”。徐光启试图循现象探求事务的本质,探求“其所以然之理”,他把所以然归作是上帝的创造和安排。

徐光启在西学(以及天主教教理)方面启蒙于郭居静,受教于利玛窦,万历34-35年间,徐光启任职翰林院,每日到利玛窦居所翻译三、四个小时,他与利玛窦合作翻译的欧几里得《几何原本》前六卷,其所译定的一些重要术语沿用至今。 

他先后翻译了《测量法义》、《测量异同》、《勾股义》等,并以数学为基础,解决水利、屯田及改良兵器等问题。1612 年他譯成了泰西水法六卷,以改良中國水利灌溉方法和工具,他还在北方开辟水田,试验种稻,引进甘薯。他的著作《农政全书》对中国的农业的发展贡献巨大。

徐光启与传教士合作研究历法和天文仪器,并大力倡导西洋火器在军事上的应用,他不断向朝廷呼吁练兵、造炮、守城等事,并积极帮助引进西洋先进火炮技术。1620年(万历48年),徐光启受命在北直隶通州、昌平等地督练“新军”,期间他撰写了《选练百字诀》、《选练条格》、《练艺条格》、《束伍条格》、《形名条格》、《火攻要略》、《制火药法》等,他所撰写的这些“条格”是中国近代较早的一批军事条令和法典。1627年,徐光启完成军事学著作《徐氏庖言》。

徐光启一生著述、译著甚多,涉及天文、历法、数学、几何、军事、水利等诸多领域,其所翻译《几何原本》、《测量法义》、《勾股义》、《简平仪说》、《泰西水法》等,为明末治“西学”者必读。他所撰写的《圣母像赞》、《正道提纲》、《规诫箴赞》、《十诫箴赞》、《克罚七德箴赞》、《真福八端箴赞》、《哀矜十四端箴赞》亦成为中国天主教的传统文字。

四、南京教案,护教奏疏

1616年,南京礼部侍郎沈漼发动南京教难,上疏请查办外国传教士,严厉禁止天主教,要求皇帝“辟异教,严海禁”,並在未得到皇帝批准的情況下便开始抓捕和驱逐传教士。徐光启随即致书家人,要他们和杨廷筠、李之藻一同收容庇护传教士。是年七月,他向皇帝呈上《辨学章疏》,直言为教会和教士辩护,反驳沈凗的指控,他声称:“……臣累年以来,因与讲究考求,知此诸臣最真最确,不止踪迹心事,一无可疑,实皆圣贤之徒也。其道甚正,其守甚严,其学甚博,其识甚精,其心甚真,其见甚定,在彼国中,亦皆千人之英,万人之杰。所以数万里东来者,皆务修身以事天主。闻中国圣贤之教,亦皆修身事天,相相符合,是以历苦艰难,履危蹈险,来相印证,欲使人人为善,以称上天爱人之意。” 

徐光启勇敢地承认自己是基督信徒,并且证明这些教士都是有德有学之人,他们到中国来无非是劝人为善,绝无阴谋。进一层说到他们所传之道,不但高出佛、道二教,而且与儒学道德相符合,希望朝廷能本容纳佛回之例,容纳他们。徐光启提出“试验西士之法三,处置之法三”,如不应验,愿“以身同罪”。这份奏章,得到御批“知道了”三字,沈漼的奏章于是被搁置起来。

五、修正历法,编纂历书

万历年间,历法失修,推验多误,朝议修改,但终因旧习已深,未能开局。又加上万历44年南京教案发生,传教士多被驱逐至澳门,译定历法之事,因而中废。

崇祯2年五月,有月食,台监奉命推算,前后数刻皆不合。而徐光启用西法预推,与实际俱合。礼部奏请开局修改旧行历法,崇祯皇帝命徐光启督修历法,建立西洋历局。徐光启请耶稣会士龙华民(Nicolas Longobardi)、邓玉函(J.Terrenz)、罗雅各(Giacomo Rho)、汤若望(Johann Adam Schall von Bell)等人,用新法相参校,前后凡十四年,汇集中西人士于一堂,相与推究,取得很大成就,崇祯皇帝赐名《崇祯历书》。该书卷帙庞大,系统介绍了西方古典天文学理论和方法,从此成为中国的官方天文学体系,长达两百余年。

虽然因治历者意见分歧,《崇祯历书》未及颁行,明朝就灭亡了。但因教士以历法见重与崇祯朝,致使天启、崇祯两朝期间,天主教在华传教未受禁阻,成为天主教在明末最后数十年再兴的重要原因之一。

六、徐光启的后代

徐光启的家人和学生多归信天主教,他的学生孙元化、王徵等,都是虔诚的教徒,也是当时的西学大家。徐光启的独子徐骥,圣名雅各伯(James),育有五男四女,其中次女圣名甘第大(Candida),史称徐母许太夫人,于上海造教堂35座,別省9座,并且多次供养周济传教士。她逝世后,耶稣会全球会士为她举办三台弥撒,柏应理神父(Philippus Couplet)用拉丁文写成《许太夫人传略》,被译为多国文字,传扬欧洲。

徐光启第十八世后裔倪桂珍,是近代中国影响巨大的宋氏三姐妹的母亲。 

徐光启逝后归葬上海,徐家后人就在墓地周边居住,在附近形成村落,被称为徐家汇。道光27年,天主教耶稣会选中徐家汇建立天主教江南传教区的总部,陆续在此建成包括主教府、 修道院、徐家汇藏书楼、气象台、土山湾印书馆、徐汇公学、启明女中、育婴堂等一系列机构。徐家汇天主教堂至今仍是远东第一大教堂,天主教书社亦以“光启”命名。清光绪29年,江南天主教会在徐光启受洗300周年之际,重修了墓地。1933年,徐光启逝世300周年,墓地又获重修,今日已被辟为“光启公园”。

脚注

  1. 李杕《徐文定公行实》;李天刚《徐光启与明末天主教》载《史林》第二期 ,1988年。
  2. 艾儒略 《大西利先生行迹》,陈垣校刊本 第5页。
  3. 徐光启《辩学章疏》。
  4. 《辩学疏稿》,见《天主教东传文献续编》(一)第23, 26页。
  5. 徐光启《辩学章疏》。
  6. 何高济等《利玛窦中国劄记》,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 第591页。
  7. 徐光启 《刻 <几何原本>序》。
  8. 徐光启 《历书总目表》,1631年。

资料来源

  • 邓恩著,余三乐、石蓉译,《从利玛窦到汤若望—-晚明的耶稣会传教士》,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
  • 张力、刘鉴唐著,《中国教案史》,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7年。
  • 世界宗教研究所基督教研究室編,任延黎主編,《中國天主教基础知识》,宗教文化出版社,1998年。
  • 卓新平著,《基督教与中国文化处境》,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3年。
  • 孙尚扬著,《明末天主教与儒学的互动—-一种思想史的视角》,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3年。
  • 费赖之著,梅乘骏译,《明清間在華耶穌會士列傳 (1552-1773)》,上海:天主教上海教区光启社,1997年。 
  • 李天刚编注,《明末天主教三柱石文笺注》 ,香港:道风书社,2007年。
  • 网络相关资料。

关于作者

边瑶

作者系美国加州基督工人神学院硕士研究生;澳洲麦觉里大学商科硕士。在李亚丁教授指导下撰写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