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门,原名赵海震。于1918年6月1日生于辽宁沈阳市辽中县集贤屯。他在家中排行老三,有一兄一姐,两个妹妹。幼年时,因父亲失业,母亲便带着几个孩子回老家辽中县,在家乡又受到保长的欺压。1931年,年仅13岁的赵西门因东北沦陷而失学。自幼好学的他四年自修完大学文科全部课程,17岁时考入大同工学院。除对中国文学深有造诣外,他也特别喜爱研习外语。十七、八岁时他就开始写小说,投稿到《泰东日报》上发表。1938年21岁从工学院毕业时,他已掌握了英语、日语和俄语等多种语言。
大学毕业后,赵西门在一所公立学校任教,并兼任翻译,在学校中从同事文沐灵口中首次听到福音。24岁(1941年)时,因反对日本人的奴化教育,不愿当亡国奴,而辞去教员职务,进入文艺界,从事文艺作品、诗歌和广播剧本等创作。在追求基督教信仰的过程中,圣经中的两节经文,即彼得前书1章24至25节:“因为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他的美荣都像草上的花,草必枯干,花必凋谢;惟有主的道是永存的”,改变了他的生命。他以前总想以“我”用笔写文章去改变人心,结果没有一个人因他的作品而心被改变。1944年他认罪悔改,重生得救,归向耶稣基督。同年与文沐灵结婚。
1945年1月,中国作家协会东北分会吸收他为作家协会会员。当时他仍怀有雄心壮志,一心要做文学家、作家。一日,他读到路加福音22章31至32节:“主又说:‘西门,西门,撒但想要得着你们,好筛你们像筛麦子一样。但我已经为你祈求,叫你不至于失了信心,你回头以后要坚固你的弟兄’。”。此时,他的心被感动,痛哭流涕跪下祷告。他知道这是主又一次呼召他,遂决心把自己有限的一生奉献给主,并改名为“西门”。
为充实属灵知识,赵西门与妻子文沐灵于1947年进入南京泰东神学院,接受圣经和神学上的装备,并学习过信心生活,仰赖神的供应。翌年,由杨绍唐牧师介绍,转入上海中华神学院学习。毕业后到板桥镇板桥福音堂传道。
1949年5月赵西门夫妇蒙召赴新疆传道。临行前,杨绍唐牧师亲自为他们,还有李雪华和黄爱华两位姊妹按手,差派他们往新疆去。1950年5月1日,他们一行四人启程,步行前往新疆。杨绍唐亲送他们过长江到江北浦口,直到看不见踪影,彼此心中感叹,此行西出阳关,今生恐怕再无见面的机会了。他们抱着“为主舍命”的信念一直往西走,经过江苏、安徽、河南、陜西、甘肃五省和长江、黄河等三条江河,行程约一万里,其中约八千里路是靠两只脚板踩过去的。整个行程历时三个半月,共105天。在旅途中,他们虽有机会探访教会,并得到他们的接待与奉献。但更多时候,他们餐风露宿,夜晚只能在麦场、破庙或车站广场等地过夜,有时他们甚至要沿途讨饭。经历千难万险之后,终于在1949年8月15日到达新疆哈密。
在他们以先,就有一批爱主的忠仆,受感组成了“西北灵工团”和“遍传福音团”,效法使徒们把福音传到地极的榜样,决心再把福音西行传回到圣城耶路撒冷。张谷泉弟兄就是其中的负责人之一。这是一群爱主,有为主殉道决心的弟兄姊妹所组成的团体,是中国教会史上第一次西北福音移民,是耶和华圣民所组成的军队。他们没有经济支持和后援,一切凭信心仰望恩主。
初到哈密,他们吃的是喂驴的高粱面,饲猪的苦菜;烧的是树叶和驼粪。他们以诗表达为主受苦的心志:“饥寒全不顾,生死置身边。说什幺为主受苦,说什幺忍辱吞酸。同负主轭担,苦杯需下咽。不如此,神旨难成全。”
灵工团初时只有六人,后来逐渐发展到百余人。大家有饭同吃,凡物公用,生活虽然非常艰苦,但神的同在使他们倍得安慰。赵西门分担查经课程,兼编《西北灵工》不定期杂志,交流属灵信息。基于万里征途的感受,赵西门在杂志上写了一首至今仍广为流传的《征人》诗文:“举目向西展望,广大禾场荒凉;主心日日忧伤:谁肯为我前往?泪,在我们的眼眶;血,沸我们的胸膛。高举基督的旌旗,抢救迷失的亡羊。末日主来日近,争战号角紧张。急起穿戴军装,冲破撒旦罗网。死,展开恐怖翅膀;罪,掀起世界波浪。我们只管向前进,忠心至死抵抗。背起沉重十架,撇家荡产勇往。跟随基督血踪,走上髑髅疆场。命,要为主去献上;心,在永远的家乡。帐棚一旦被拆毁,生命必得释放。”
赵西门夫妇在哈密居住年余之后,1950年10月受灵工团差派,与几位弟兄姊妹前往新疆最南部的小城和田传道。离开哈密时,教会曾介绍他们到和田寻找一位叫陈振声的基督徒接待他们。此时新疆已和平解放,身为国民党少校军官的陈振声不仅没有找到,反而惹上了国民党的嫌疑,于是他们被驱逐出和田。
离开和田后,他们赶往疏勒教会。当时新疆在对待宗教问题上先于全国执行极左路线。当他们到达疏勒时,正遇上教会被抄。抄家的人把房内的东西扔到院子里,基督教书籍和写有文字的纸张皆被装进车里;负责弟兄李元奎也被押上马车,由军人带走。
他们在疏勒过了三个月平静的日子,这期间赵西门心有预感,不久自己将失去自由。就在此时,他写下“十架归路”这首诗:“我心饥渴地爱慕,十字架的归去路;火的时代催我步,不容稍有所踟蹰。认定十字架的血路,这是我唯一归途。我宁拣选十架苦,不愿拣选平安路。我愿流血秦国道,不愿偷生在斯土。甘受十字架的凌辱,与主同尝杯中苦。十字架的归去路,凄酸苦痛多云雾;常经软弱和枯干,多有眼泪多伤楚。然而主慈手常搀扶,领我前进不后顾。这条十字架的归去路,本是漫长的征途,有血有泪有争战,多风多雨多险阻。几千年来的殉道血,都在这路上流出。随主到客西马尼,随主到骷髅疆土,最后进入永远家乡,再无悲痛黑暗云雾。”这首诗写完后不到十天,1951年4月9日,赵西门于疏勒被捕。在他被捕前后,灵工团的弟兄姊妹多有被捕的。他的妻子文沐灵于1959年9月在疏勒被捕,在狱中遭受折磨十个多月,于1960年7月殉道,尸首下落不明,结束了她忠心事奉主的44年人生旅途。
1951年11月,赵西门被判刑20年,先后在喀什监狱、鞋厂、砖窑、乌恰煤窑、奎屯水库、乌鲁木齐劳改队等地服刑。期间因在狱中传福音,从1958年至1963年戴了五年脚镣。这二十年是他饱受雕刻的年代,赵西门在回忆录中写道:“那是一次经过死荫幽谷的雕刻。那里有十字架,有血、有眼泪,唯独没有‘我’,因‘我’已被雕刻掉了。耶稣的‘馨香之气’代替了‘我’,在他身上只有‘馨香的没药’,是用死和血换来的。从南京到新疆的道路愈走愈窄,被捕后的道路更是窄而又窄,最后是窄到死亡。这正是‘十架归路’诗上的必死心志,到为主被囚时才变为现实……。”在数十年中,他所遭受的“炼狱”般的磨难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他写道:“……基督的名始终没有离开过我。被枪押、被镣锁、被铐铐、被棒打、被脚踢、被辱骂、被追杀、卧雪地、坐黑牢、赤身站冰雪、带病下煤窑、身披虫虱、血呕山沟、与死人同卧、与豺狼同居、被打倒又踏上几只脚,被拉上死刑宣判台又被拉下来,似已筋断骨折,却又未受损伤;似已绝了气,却还在活着……。这一切,并非因为犯了一丝一毫的罪,只是因为耶稣基督的名。……我总觉得,我好象已死去很久、很久……。记得1958年那次狂风暴雨,我带着锁链,被推进黑暗无光必死的‘黑号’牢房,耳中充满恐怖的声音:‘抗拒交待死路一条!’……但当铁门的铁锁喀嚓一响,忽然听见有一生命权能的声音:‘你必不至死,仍要存活,并要为我作见证!’这声音,过了三十多年,使我还活着,又使锁链从我身上脱落,并使我还能在新疆为祂作见证。”
神带领他走过死荫的幽谷,胜过一次又一次肉体上、心灵上的煎熬,终于在1971年4月9日刑满出狱,时年54岁。出狱后,被安置在“刑满释放就业队”修路。翌年被分派去吐鲁番开发芒硝湖。期间烘芒硝三年,烧开水八年。烘硝是极重的劳苦,腿肿了,心脏扩大了,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摧残。这也是他一生中灵性最枯干、最软弱的时期,犹如罗藤树下的以利亚,失望疲劳至极。慈爱的天父借着几件意外的事情,安慰了他失望的心,唤醒了他沉睡的灵。1980年1月,赵西门收到从未见过面的外甥女竹丽从美国来的信,她是经多方打听,才得知二舅仍然活在人世的消息。竹丽信中附上了他三十年前所写的诗“十架归路”。“主与你同在”的祝语使他久旱得雨,枯木逢春。从信中得知,大洋彼岸远方的亲人为他祷告,远方的教会为他举手,他并没有被遗忘,被拋弃,他是在众圣徒祷告中被切切记念的。他在日记中写道:“哦,想不到今天祂竟使我灵魂得以苏醒。祂用苦难和恩典叫我知道:祂是使死人复活的主。”1982年,实时隔30年后,他重新得到一本新旧约圣经。1983年,赵西门被调到七泉湖化工总厂作翻译,年底辞职。他住在干打垒的地窝子里,在学校教授日语、文学和美术,但行动仍受到管制。
1984年,他终于有机会去鄯善探望当地的教会。弟兄姊妹早已知道他的情况,信任与爱戴使他重享主内肢体的欢悦。1988年4月,赵西门重回喀什。1990年9月,他返回故里与离别四十多年的妹妹相见。1991年12月17日,喀什地区中级法院来函,通知他冤案平反;12月30日由喀什法院取得平反裁决书。
1992年7月12日凌晨,赵西门读经:“你必欢欢喜喜而出来,平平安安蒙引导;大山小山必在你们面前发声歌唱,田野的树木也都拍掌。”“不要惧怕,因你必不至蒙羞;也不要抱愧,因你必不至受辱”(赛55:12;54:4)。藉神话语的亮光,他离开了居住7年的七泉湖,到鄯善农村的八个聚会点牧养信徒。当时教会属灵光景比较混乱,对圣经真理认识不足,分辨不清圣灵与邪灵。鉴此,赵西门办起了“读经会”,教导他们查考圣经,明白真理,抵御邪灵。他还设计了一套查经课程,主讲基督十架救恩,认罪悔改,重生得救的信息。
早在1990年,就有中原教会的弟兄们到七泉湖去探望并邀请赵西门。当他得到平反,获得自由之后,中原教会再次恳切邀请他。经过同心合意的恒切祷告后,1993年7月,赵西门凭信心离开新疆奔赴中原。在新疆的44年,经历了漫长的苦难和雕削,经过血泪死荫的幽谷之后,他终于成为神合用的器皿。
到达中原之后,同工们陪同赵西门考察了各地的教会和家庭聚会点。他写道:“在这里神叫我看见一条建立教会的程序:1. 栽种; 2. 修理; 3. 看守。不栽种就没有葡萄树;不修理就不会结果子;不看守葡萄园就会被毁坏。中国大地若没有主耶稣宝血和殉道先辈的流血,福音工作就不会有今天的蓬勃发展。应该恐惧战兢,谦虚反思!血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下呼喊,有谁听见?我们的恩主听见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他除了在各地布道外,还到华北、东北、中南等地举办灵修会,每次都有圣灵的浇灌,神迹奇事的印证。随后他又在西北、西南沿海一带开展灵修会圣工。从1998年开始,赵西门着重传讲有关主再来的信息。他说:“当我们的灵耳被主开通,就能听见主回来迎接教会的声音;当我们的灵眼被主开启,就可看见主回来迎接教会的身影。”2000年10月,他在四川带领了一个灵修培训班,培训期为一个月,这是他巡回布道的最后一次。从西南归来,赵西门身体日渐虚弱,但仍坚持读经写作,直到手不能提笔之时,仍然让别人给他诵读诗篇。
赵西门的病情于2001年7月底恶化,被立即送往医院抢救。8月12日出院后,在一位信徒家中养病。弟兄姊妹满有爱心,每天二十四小时轮流悉心照料他,远胜亲人,使他的病情稍有好转。直到11月19日,病情再度恶化,以致不能起床,不能说话。各地弟兄姊妹纷纷赶来,为他祷告,陪伴他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旅程。2001年12月3日,天上飘落着洁白的雪花。中午12点15分,神把祂忠心的仆人接回天家,息了世上的劳苦,享受永远的安息。赵西门在世享年83岁。他没有儿女,但他属灵的儿女遍布全国。他未曾给自己留下什幺,却为众信徒留下佳美的脚踪,为教会留下最美好的祝福。
资料来源
- 根据《忠仆》书中“赵西门”一文编辑整理。
关于作者
作为世华中国研究中心的资深研究员,李亚丁博士现担任《华人基督教史人物辞典》(Biographical Dictionary of Chinese Christianity) 的执行主任和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