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main content
(tw) Biographical Dictionary of Chinese Christianity 主頁 主頁
Wang Chunyi

1913 — 2006

汪純懿

二十世紀中國家庭教會神忠心的僕人;是在逼迫與患難中神恩典的見證人。她與趙世光等人共同創建了“靈糧堂世界佈道會”;在上海設立“晨星孤兒院”。

  中國家庭教會

  安徽 , 上海

一、早年生平

汪純懿於1913年農曆11月28日生于江蘇溧陽。小時因母親生病,寄養在一農婦家三年之久。自童年起,即在家讀古書。1925年夏天,其家由溧陽遷到杭州,時讀小學五年級。13歲時,小純懿信主得救,於是年復活節受洗。1928年下半年,汪純懿轉入教會興辦的杭州馮氏女中讀初中三年級時,開始在主日與宣教士一起教兒童主日學。于馮氏女中高中畢業後,留校工作(教書、管理伙食),且進修物理、化學及奏樂等課程。

二、蒙召傳道

1936年7月,汪純懿蒙召做傳道,於1936年下半年至1937年上半年,在浸信會真神堂教會事奉,教西方宣教士中文及兒童主日學。1937年日軍侵華,她進入難民所工作,以主耶稣的愛,安慰和幫助難民,並在杭州周邊城鎮傳福音。1938年,汪純懿去到香港,在那裏研讀聖經。1940年又回到上海浸信會教會工作,在聖經學校負責女生部的指導。

1941年12月,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汪純懿仍在浸信會教會工作。1942年6-8月,她與趙世光牧師等人同工事奉,開始在靈糧堂教會工作,籌建“靈糧世界佈道會”;同時為上海猶太難民開辦查經班,傾聽他們的哭訴,安慰他們的心靈,參加他們的聚會。

1946年,汪純懿憑信心開辦了“晨星孤兒院”,收養孤兒約60人;並且設立附屬小學,課程齊全,教員都具有大學水平。1947年下半年,汪純懿赴加拿大進修神學,研究聖經與學習鋼琴演奏。1948年底返回上海,繼續看顧孤兒院,並將孤兒院用作佈道所。

“1949年春,許多人還在設法逃跑的時候,一日,忽然有人呼喊我的名字,接着又说‘電報’二字。‘電報’?‘趕快離開,速來厦門’──這是電報的内容。我去厦門嗎?這些孤兒怎麼辦呢?將近60個孤兒要送到哪裏去呢!不,我不能去。這電報是朱夫人打来的,但我只能謝絕她。過了不久,電報又來了。時局越來越緊張時,又收到她第三次打來的電報,仍舊催我趕緊離開上海。末後又收到她的一封信,裏面附着她寫给中國銀行高級職員的一封函件,請他為我與四個較大的孩子安排船位。她還告訴我:日後我與四個大孩子的一切生活費用都由她負責。

於是,我拿着信件,一個人獨自去求問神。我跪在主前,求他指示我當行的路。後來在内心裏覺得,我依靠的對象不應當是個財主,而應當是永活的真神”(《何等奇妙》第2頁)。

“現在應當怎樣行呢?許多名牧已經離去,宣教士們也被迫離開了。那些尚未聽到福音的人怎麼辦呢?我越想越覺得自己應當留在國内。我又想到:戴德生先生是英国人,尚且這樣熱愛中國的人民,我難道可以在這麼廣大的土地、這麼眾多人口的工場上、傳道人這樣稀少時,也離開這許多從來没有機會聽聞福音的人群嗎?牧人因著一隻失落的羊,還肯撇下九十九隻在圈内的羊去找尋它,我是否也當如此行呢?想到這裏,我就在父神面前降服──只要主願意,我留在國内,即使能領一個人歸主,也是好的!只要他歡喜,我願意完全順服”(《何等奇妙》第5頁)。

如果汪純懿逃了,她就可免去日後16年的無情摧殘歲月;況且她的身體一直不好,精力也不夠充沛,又有許多雜事纏身。但她全然順服,為了可憐的60名孤兒,和那些尚未聽到福音的人,她憑信心留下了。

1951年,她寫了《活的見證》一書,講述其1914-1951年間的見證。

1952年初,晨星孤兒院與“伯大尼孤兒院”合併。1952年-1957年間,汪純懿教授鋼琴,且在峨嵋路設立佈道所,引人信從主耶稣。1958年-1960年,佈道所结束,她開始個人佈道,繼續做青年人及兒童工作,期間翻譯了慕·安德烈(Andrew Murry) 的《禱告的生命》。1960-1962年上半年,她仍做少數青年人的工作。

1962年7月2日,汪純懿因信仰之緣故——因翻譯《禱告的生命》和堅持家庭禱告聚會——而被捕,被關押在上海市拘留所與看守所一年多。1963年11月被判刑10年,關入上海市提籃橋監獄。

三、在獄中的恩典生活

在10年的監獄歲月裏,汪純懿姊妹堅持對上帝和救主耶穌的信仰,謝飯禱告,為此她吃了許多苦——被反銬,被毆打……。但她依然堅貞不屈,饒恕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幫助和安慰弱者,敢于講公道話。一位與汪純懿同監5年的程天午姊妹寫了一篇生動的見證,題目是“在獄中的恩典生活——紀念汪純懿姐妹”。文中稱“汪純懿姑姑的一生是敬虔侍奉、剛强站立、愛人超己、不住禱告的一生。” 從下面幾段文字記載可見一斑:

“汪純懿站了幾個下午,在批鬥會上,一批靠攏政府、要求改造的犯人,學著他們提審員的口吻,像連珠炮一般向汪姑姑提出質問:‘你說說看,毛主席是啥人?’ ‘他是中國領導人。’ ‘他是不是中國人民的大救星?’ 汪姑姑不予理會。那不行,不講,看那架勢又要拉頭髮了。 我的心吊在嗓子眼,不知道她會怎樣回答。要知道,在那極左的年代,紅色恐怖籠罩在中國大地,就是在社會上講錯一句話,哪怕用個比喻打倒毛澤東也不行啊,都可以判5年刑,更何況監獄,更何況在30多個犯人面前。輕曰‘放毒’、攻擊污蔑;批鬥、毒打致殘更不在話下,重則上報加刑、槍斃”(《在獄中的恩典生活——紀念汪純懿姐妹》第101頁)。

在公審大會後,必有監獄長訓話。他談到“這些犯人之所以槍斃,是不好好改造世界觀,不認罪服法,堅持反動立場,與人民為敵到底,在監獄繼續犯罪。你們中間到現在為止,還有這類人。我提醒你們,要以他們為警示,夾緊尾巴做人,不然他們的今天就是你們的明天。今天我要報一批反改造尖子的名單,男監有xxx、xxx;女監有1000、427、339 (汪純懿的監號)……。聽到汪純懿也列上名單,心中一陣收緊。這天她作為反改造也被叫到大禮堂現場去接受教育。在散會回來後,我看到427(一個少教所16歲的單親孩子,說她寫反動標語被判5年)又哭、又不用水、又不吃晚飯,又被叫到辦公室去談話。但汪純懿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照樣排隊領水、洗盥、倒污水、搓毛巾、謝飯。這就是天父給她內心的平安寫在臉上,好像斷過奶的孩子在她母親懷中。次日下午小組討論時,小組長叫她談認識。關於昨天槍斃人和指名,姑姑表示‘沒有認識,我和他們不一樣。’ 短短一句話結束自己的發言。

隊長也站在小組會上說:‘339,你皮厚,要子彈才能打穿你,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貨色,是茅房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汪純懿對看守的辱罵像微波不興的湖水,十分平靜。因為主曾對我們說:‘不要为作恶的心懷不平’(詩篇39:1);‘申冤在我’”(羅12:19)(《在獄中的恩典生活——紀念汪純懿姐妹》第128頁)。

汪純懿知道,雖然她飽受迫害,但神一直與她同在。她勇於為神作見證,因她知道是神在掌權,不是人在掌權。

“一天下午,那個從前在青年會工作的人在學習會上發言,大大反對神。她聽到新來的囚犯說到監外的情况:所有禮拜堂都已改為工廠或食堂,而且聖經与詩歌都被燒掉了。她就在小組裏說:‘教堂没有了,聖經被燒了,哪裏還有神?可是現在還有人死死地抱住他不放呢!’

我(汪純懿)心裏想:‘你靠著基督教青年會,拿了幾十年的高工資,享受了這許多年的優越待遇。現在碰到了難處,竟說出這樣的話來,太使人難受了。’ 我不得不開口答道:‘教堂没有了,聖經被燒了,神還在。’

於是,小組長立刻將我從坐位上拉到台前,對我進行批鬥。與我同監房的無期犯,走過來狠狠地打我左邊的頭部。她們又叫我低頭(這是承認自己犯了錯誤的表示),我不服從。她們就用手撳我的頭,强制我低頭,我堅决拒絕,後來我就睡在地上。於是大眾就蜂擁而上,狠狠地打我,問我:‘還要禱告嗎?’ 我的回答是:‘要禱告。’ 她們繼續一面打、一面問。我繼續回答:‘要禱告。’ 結果大腿被打得發紫了。她們繼續問我:‘要禱告嗎?’我還是靠著主的力量回答:‘要禱告。’

發晚飯的時間快到了,一位隊長從樓下辦公室走了上來,大家才停手不打。我就從地上爬起来,對隊長說:‘為了主耶穌的緣故,我饒恕她們。’ 說完了話,就走進了監房。”

“我剛一坐下,就有一個已經硬了的血塊從左耳掉了出來。這是因為在沐浴時,許多人緊緊擠在一起搶用熱水冲洗身體,以至污水流入耳内,患了中耳炎,流血與膿。醫生診治後,除了搽一些紅藥水外,没有其它治療。日子久了,耳内的血與膿結了一個小塊,我自己還不知道。這次被無期犯狠狠地打了一下,它就跌落了出來。我一見這血塊,就感謝父神:若不是那無期犯狠狠地痛打我的頭部,在我耳中那已乾了的血塊就不可能掉出來。而這血塊一直塞在耳中,豈不是要影響我的聽覺嗎?《羅馬書》八章28節說:‘……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 這句話完全可以兌現的”(《何等奇妙》第111-112頁)。

四、在農場勞改歲月

1973年3月,汪純懿服刑期满,遂被解往安徽白茅嶺農場楓樹嶺分場勞動改造,這一去就是6年多,受盡勞役之苦。汪純懿在《何等奇妙》中,除了寫下慘不忍睹的迫害,還不時地提到她與神之間的親密關係,以及神時時與她同在的快樂,這不是世間的財富可以換到的。

“我們採茶有一定的指標。遇到黑雲密佈,雷聲隆隆,電光閃爍,蛇蝎活躍,大雨滂沱時,我們這些老的、青年的婦女為了要完成指標,不得不還在山上採茶。大家你追我趕,分秒必争地向著一個目標進行——採到所預定的數字為止。下雨天茶葉既嫩又重,茶樹生長迅速。我的雙脚無力,兩手的無名指彎了下去,不能自動,必須用另一隻手拉它才能伸直;然而我仍不能落後,用拐杖撑着走路。身上穿着一件塑料雨衣,裏衣因水蒸氣都濕透了。肩上背着茶簍,在泥濘的山路上向前蹒跚地前進。

偶而,我們也遇到意外的喜事:深綠色的茶樹叢中藏着天藍色的鳥蛋,真可愛極了!當然這一切都比不上我的良人時時與我同在的快樂;我心靈的甘甜和喜樂不是屬地的物質和世人所能換得的”(《何等奇妙》第165頁)。

1979年6月8日,汪純懿獲得釋放返回上海家中。同年7月,向法院遞交申訴書。後因車禍骨折,於1980年上半年去南京休養,期間寫出《何等奇妙》一書,講述其1951-1986年的見證。1980年10月14日,上海市虹口區法院宣告其無罪而獲平反。汪純懿返回上海後不遺餘力地為主作工,探望信徒,帶領聚會,廣傳福音。許多人因她而信主,到她那裡聚會,過禱告的生活。

五、在北美的晚年生活

汪純懿於1986年下半年來到美國;1987年,年已74歲的她仍在南加州阿罕布拉市一間華人教會工作。1988-1989年,到南加州托倫斯市靈糧堂工作。1989年,她又被差到南加州橙縣設立教會。從1990年3月-2003年,她又回到托倫斯市靈糧堂本堂工作。汪純懿是工齡最長、退休最晚的一位長者。她1936年蒙召傳道;從1962年被捕到1979年平反回上海,她受了17年常人難以想像的苦難。以73歲高齡移居美國後,她又為主工作了17年。前一個17年是以實際的生命經歷,見證上帝的榮耀,也是屬靈的裝備時期。後一個17年是言傳身教的時期,以她的親身經歷來見證神的大能和恩惠,因此格外有說服力。到2003年退休時,她整整為主工作了68年,一直工作到90歲。即使退休後,汪純懿依然辛勤為主作工,經常在北美和世界各地講道。2004年9月,汪純懿曾回上海探望弟兄姊妹。2006年3月24日,汪純懿因心臟衰竭,平静安詳地被主接回天家,在世享年93歲。

一位曾經與汪純懿同工的姊妹,見證了汪純懿晚年的忠心事奉,並記下她如何用其僅存的日子,點亮了周圍人的生命:

“汪姑姑剛來美國時,正是我在加拿大邊境出大車禍重傷,返回洛杉磯休養的時候。汪姑姑常為我禱告,鼓勵我靠主走出生命的難關,對我說:作主的小驢駒,主要用你。當父親、弟弟、弟妹來美國時,她也來參加我的車禍四周年感恩會,並對我的家人傳福音。雖然汪姑姑是單身,但她時常關心單身的姐妹們,還為我介紹一位從上海來的工程師作朋友。她就是這樣一位善體人意,處處為人著想的好長輩。 有一次,我開車經過舊教會附近,看見汪姑姑正在過馬路,原來她要去附近的禮品店買東西,我就開車載她去,才知道她常會買有聖經經文的禮物送人。她自己非常節儉,買禮物卻很大方、慷慨。汪姑姑90歲生日時,我去探望,她送我的禮物寫著:‘平静的大海不能造就出有技巧的水手。’ 她真是一位隨時給予的人。 有兩年的時間,我在主日下午的聚會帶領敬拜,與汪姑姑同工。我發現她很用心栽培年輕的信徒,盡量提供服事的機會,堅定他們對主的信心。她關心青少年,找老師來輔導他們。又舉辦兒童才藝表演,吸引孩子的父母到教會來。 汪姑姑在托倫斯靈糧堂,每天忠心參加晨禱,也在主日崇拜講道。她的講道就是生命的見證,雖然已是八九十歲高齡,仍然非常有沖勁。她喜歡用短詩,要人站起來宣告對主的決心,用報紙的例子證明人心需要神,常以耶穌基督生命的品格為信息内容。她發自内心的呼籲,好像摩西面對以色列人,將生死禍福呈明,要他們自己選擇。 汪姑姑關懷的對象很廣,時常打電話關心别人,因此許多路過洛杉磯的朋友會來探望她。她的家也是許多人彰顯愛的地方。在她90歲以後身體比較孱弱的日子裏,多年來受她照顧的弟兄姐妹,會買菜、買水果送來,幫她洗衣服、整理房間、聯絡看病,甚至找看護照顧她。雖然她總是客氣、謙卑,認為自己不配。我去探望時,感受到她心裏的平安,知道自己有人照顧,直到回天家。但她並没有白費光陰,常常鼓勵年輕的傳道人,請人帶她去老人院、療養院探訪,安慰中風卧病的牧師,她一生的日子都是為主而活。 汪姑姑的榜樣,給像我這樣單身的姊妹很大的鼓勵,知道只要好好為主而活,生命可以很豐富,而且不孤單。雖然没有自己的兒女,家人又不在身邊,但是做在弟兄姊妹身上的,就是做在主身上,像汪姑姑常說的:主必紀念。不必擔心老年的光景,或將來的日子如何。汪姑姑去世前,去醫院探訪的人比誰都多,這應驗了:那没有兒女的要比有兒女的更有福。汪姑姑已經息了地上的勞苦,積很多財寶在天上,回到她一生所愛的耶穌身邊。一代一代的生命傳承,現在該是我們接起棒子,努力往前奔跑的時候。 正如追思禮拜時大家唱的詩歌:要忠心,父神是信實的,主必紀念。這三句話是汪姑姑留給我的屬靈遺產,我願意承接使命,像汪姑姑一樣,一生忠心到底,至死都不偏離。”(“美麗與堅强——懷念汪純懿姑姑”,綠蒂雅信心旅程的博客:2010年4月7日)

汪純懿並没有高學歷,不是神學博士,也不是教會領袖。但她按上帝旨意行走完了一生的道路,發光作鹽,榮神益人,是值得我們學習的榜樣。

資料來源

  • 汪純懿著,《活的見證》,中國大陸聖徒見證事工部,2004年。
  • 汪純懿著,《何等奇妙》,中國大陸聖徒見證事工部,2003年。
  • 程天午著,《在獄中的恩典生活——紀念汪純懿姐妹》,(陳陽文存:林昭、汪純懿、俞以勒以及中國教會)
  • “美麗與堅强——懷念汪純懿姑姑”,綠蒂雅信心旅程的博客:2010年4月7日。
  • 相關網絡資料。

關於作者

馮曉薇

作者係美國加州基督工人神學院碩士研究生,在李亞丁教授指導下撰寫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