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1  — 1644

王徵

明代科學家、機械學家。天啟、崇禎年間,任直隸廣平府推官、南直隸楊州府推官,及山東按察司僉事等職。

明代科學家、機械學家。天啟、崇禎年間,任直隸廣平府推官、南直隸楊州府推官,及山東按察司僉事等職。他畢生致力於傳授西方學術,在晚明時期對傳播西方科學和促進文化交流方面卓有貢獻。他亦是晚明第一批天主教徒之一,是中國天主教會四位重要領袖之一。

一、被人淡忘的王徵

在中國天主教歷史人物中,王徵的名聲比起徐光啟、李之藻等人遜色不少。但從生平事跡來看,他對國家、對天主教會有著相當的貢獻,特別在介紹西洋科學方面,其功不在徐、李之下。王徵之所以未受重視主要原因大致有二:

第一,王徵曾被論罪下獄。一個曾為階下囚的人,自然難以被列為典範。不過後來已有文獻證實,王徵是因受誣陷而獲獄,實乃怨獄。

第二,王徵曾違反教規而納妾。此點的確是有違天主教一夫一妻制,不過按當時社會背景來看,納妾是一普遍的社會風尚。重要的是,王徵日後坦然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並回頭改過。他曾專為自己納妾認罪,並寫了“祈請解罪啟稿”。無論如何,像王徵這樣無論對國家、對社會、對教會等均有巨大貢獻的歷史人物,不應為後人所忽略。

二、生平簡介

王徵,字良甫,號葵心,陜西涇陽魯橋鎮人。生於1571年(明隆慶五年)。其父應選公是鄉裏的教書先生,教授經算;母親張氏慈惠勤儉。他家中還有兩個弟弟:王徽與王徹。王徵自幼隨父讀書。無疑,父親的教誨,母親的照顧,以及家庭生活的溫馨,為他日後求學、求職鋪就一條坦途。除父親外,對其影響甚多的還有舅父張鑒。父親開始他的啟蒙教育;自七歲起,王徵又隨舅父讀書。舅父任官外出,他也隨行。因此,他稱舅父為“舅師”。

王徵早年信佛,但在其母於萬曆二十三年去世後,因偶見道書中有“一子成仙,九祖升天”之語,思欲藉悟道以報親恩,乃轉而篤信道教達二十餘年,並編撰有《周易參同契註》、《百字牌》、《辨道篇》、《元真人傳》、《下學》、《了心丹》等道教書籍,但他同時仍與佛教僧人往來密切。

王徵17歲時入庠就讀,24歲中了舉人,52歲時考中進士,曾先後出任直隸廣平府(今河北永年縣東南)、楊州府官和山東按察司事監遼海軍務。在楊州做官時,對魏忠賢的生祠,王徵和另一陜西三原人拒不朝拜,被當時人譽為“關西二勁”。

明末,建州叛亂和流寇猖獗使得許多有識之士大力提倡實學,希冀能藉此富國強兵。王徵在入京會考時曾以舉人身份上書皇帝,願以“布衣從戎”報效國家,積極練兵備戰。後來,他參考古代諸家兵書,寫成《兵約》一書。不久又著《客問》一書,具體提出制敵方略。

王徵做官以前,在家鄉以著書講學為務,精研理學,以經算教授鄉裏,並從事一些農具和日常用具的改良和發現,研制過水力、風力和載重機械。他這一時期的科學成就,後被收入《新制諸器圖說》一書;其理學著作《兩理略》、《辯道說》等,均在這一時期完成。

王徵在京求取功名,以及出仕為官數十年間,適逢利瑪竇(Matteo Ricci)等耶穌會士來華傳教,因此他與金尼閣(Nicolas Trigault)、湯若望(Johann Adam Schall von Bell)、龍華民(Niccolo Longobardi)、鄧玉函(Johannes Schreck)等人交往甚密,並師從他們學習拉丁文和西方科學知識。根據鄧玉函口授,自己筆譯,王徵於1627年寫就《遠西奇器圖說錄》一書,以達到他科技救國的目的。王徵一生勤於撰述科學,主要著作有:《學庸義解》、《兩理略》、《辯道說》、《歷代發蒙》、《百字解》、《兵約》;科技著作有:《西儒書》、《聖經直解》、《西書釋譯》、《新制諸器圖說》等。

王徵晚年正逢李自成起兵反明,面對國破家亡的殘酷事實,他必須在“大節”和“十誡”之間立做判斷,深浸於儒家傳統的王徵,最終毅然選擇了自殺盡節,時值1644年,享年73歲。

三、王徵的宗教思想

王徵早年是一個充滿人世精神的青年士子,常以范仲淹以天為已任的精神自勉。他對宗教發生興趣,是因其母病逝而使他開始探究生死之問題。由於儒學無法解決這個問題,因此他由佛而道,但都沒有“得其至當不易之實理”,直到歸信天主教才使他獲得安身立命的依據。王徵也希望天主教為道德提供價值淵源,他批判理學以氣或理為世界本原,認為人們在道德上缺乏敬畏之心,“皆此說恣之也”。王徵歸信天主教的一個直接契機就是受到耶穌會士龐迪我(Diego de Pantoja)倫理學著作《七克》的影響,認為天主教信仰使其行為得到準繩。

王徵為儒學“仁”的概念增加了愛天主的內涵,表現出一種超出血緣與政治從屬關系的博愛精神。他並且把這種精神帶到了其政治實踐中。為官期間,他沒有沾染到官場陋習,“獨時時將畏天愛人念頭提醒,總求無愧寸心,曾書一聯曰:‘頭上青天,在在明威真可畏;眼前赤子,人人痛養總相關。’” 王徵這種情懷,既來自儒家的傳統,也來自其宗教信仰的熱忱。懷著這種救世的熱忱,王徵不畏強權秉公執法,興修水利,為民造福,無論在順境還是逆境,始終無法放棄對人世苦難的關注,正如他自己所說:“天付熱腸,脈脈難冷”。

崇禎四年(1631),王徵由徐光啟門人孫元化舉薦,任山東按察司僉事遼海監軍,直接參與明末維新運動。萬曆末年,徐光啟等維新派提倡以西洋槍炮加強軍事防守,但是不斷遭到保守派的阻撓。在後金對明侵擾日益嚴重之時,徐光啟等人的提議被接受。孫元化與王徵企圖在登州建立一炮兵基地,以圖恢復失地。但是維新運動終難挽狂瀾於既倒,維新派對國家民族的“一片癡腸”,只能“終成大夢”。孫元化反而無辜被戮,王徵則以非罪遭流放,此後十余年被摒棄於仕途之外,使之感到報國無門。他一度由積極入世轉向回歸自然的消極道路,企圖在自然的撫慰下冷卻其救世熱腸:“聽幾曲琵琶,把多少熱腸都丟罷,看幾縷煙霞,將這些好風光打當咱。” 但是憑持“百樣真危賴主扶”的信仰,他超越了大多數中國士人“儒道互補”的思想模式,從回歸自然的生活中走出來,重新燃起對苦難世界關註的熱情。他在陜西家鄉創立了天主教民間慈善團體——仁會,以救濟戰亂中的難民,用愛心來“補此有憾世界”。他立“會約”,興教堂,往返三原、西安,專心於“天學”(傳教)活動;同一時期內,王徵還撰寫出《仁會約》、《兩理略》、《山居自詠》、《崇一堂日記隨筆》等有關慈善、政績、科技、奇聞、詞曲的晚年作品。在這些不同體裁的作品裏,王徵反復闡釋的就是“畏天愛人”的觀念。

自從皈依天主教之後,王徵的一切思想和行為都深受天主信仰的影響。他的《畏天愛人極論》一書是其天主教思想的集中體現,主要在三個方面:

第一,王徵認為世界的本原是天主。首先,他指出“天主”是宇宙的本體,是根本的存在,是“所以然之初所以然”,即生天、生地、生人、生物之大主,“天主”把握、主宰了宇宙一切事物。天地間凡物無不有一主宰,喻如一人之身,有一主焉,心神是也。而且,天主是全在、全知、全能的神。天主的“天”是形而上的天,而非形而下的天,因此,天主無所不在,他的存在超乎一切空間與時間之上:舉四海萬國之大,視同彈丸,若運旋一掌之內,無所不照臨,無所不贍養,無所不震攝而提扶;而且無遠弗屆,無微弗入,無隱弗燭;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天上地下,總皆臨蒞之區,逞古來今。全知的天主不僅能夠深諳每個人的內心,甚至清楚掌握個人獨處時的言行。天主不但是人心神之主宰,而且還為人類制定世間規則“十誡”,供人類遵守,並在人身後世設天堂、地獄以揚善懲惡,使順之者升天堂受福,逆之者墮地獄加刑。

其次,王徵論證了“天主”獨尊的唯一存在性。他說:蓋天既有主,則不得徒視為形色蒼蒼之天。主而冠之以天,則一尊而更無兩大。詎但一人、一家、一國之主莫之敢並,即一世之共主,千萬世之共主,莫不在其統領綱維中,同受其賞罰也者。

再次,王徵著意論述了“天主”與物質的“天”的不同,說明“天主”是人格化的神靈,是超越一切的主宰。他批評了中國理學中的“理”或“氣”為世界本體的說法:惟其不知天上有主,且不知有賞罰。王徵認為“理”或“氣”不是世界本原,因為它們“冥然空虛”,無法解釋“天命”為何,無法解釋世間一切“福善禍淫”之“所以然”。實際上,使天地氣機而動者,是“天主”這一“主人翁”使然;人格化的“天主”才是萬物之本原。

四、王徵的科技成就

因受父親和舅舅的影響,王徵從小就對自然科學有著濃厚的興趣。他父親在鄉裏教授經算,著有《算數歌訣》和《滸北山翁訓子歌》各一卷,是家鄉經算專家。他的舅舅曾任河東都運司,對機械、經算頗有研究。這對他後來熱衷於西方科學技術的學習和從事發明創造、產生了直接影響。

王徵7歲時隨舅舅讀書,除學習《四書》、《五經》外,他還盡得舅師機械方面之真傳。王徵24歲中舉人,但直到52歲時才登進士。晚明之時,隨著利瑪竇、湯若望等耶穌會士來華,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文化大規模接觸。王徵一生廣交“奇人”,喜讀“奇書”,善制“奇器”。他與西方傳教士交往甚密,從他們學習掌握了許多先進的科技知識,成為第一個學習拉丁文的中國人,亦成為中國“第一位機械工程學家”,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重要的學者。他不僅接受了西方自然科學、語言學等知識,同樣也接受了天主教的教義和教理,受洗入教,成為晚明第一批天主教徒之一員,和其他三位著名科學家和天主教徒徐光啟、楊廷筠、李之藻被合稱為天主教會“四賢”。

王徵對明末西方科學技術傳入中國曾起到重要作用。天啟六年(1626) ,他協助法國耶穌會士金尼閣完成《西儒耳目資》一書的寫作,這是我國第一部用羅馬字註音的語言學專著。

天啟七年(1627),由瑞士耶穌會士鄧玉函口授,王徵譯繪的《遠西奇器圖說》出版問世,成為我國第一部介紹近代歐洲機械工程學、物理學方面的專著。早在萬曆四十六年四月,金尼閣、鄧玉函等22位耶穌會士來華時,帶來7000餘部書,其中有部分書籍記載有當時先進的科技知識。《遠西奇器圖說》正是源於其中的三部書:當時歐洲最新出版的荷蘭數學家、工程學家斯蒂芬(Stephen)的著作《數學通論》(1608);德國礦冶學家喬治.鮑爾(George Ball)的劃時代巨著《礦冶全書》(1556);意大利工程技術家拉梅理(La Merced)所著《論各種工藝機械》。

《遠西奇器圖說》一書共分三卷。第一卷論重心、比重等各種力學原理;第二卷論述杠桿、滑車、輪軸、斜面等各色力學器械;第三卷繪有54幅機械樣圖並附有解說。這些機械以農業用具居多“皆裨益民生”,並且制作精巧,故《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贊其“實為甲於古今”。《遠西奇器圖說》的翻譯和出版充實了我國古代機械工程學和物理學的內容。它不僅介紹了當時先進的科學知識,也給我國古代在這方面的發明創造以第一次理論上的說明。

王徵除翻譯西方科學知識以外,還通過自己的勤奮和對知識較強的理解力,發明創造出許多新穎、實用的機械,並將這些機械繪制成《諸器圖說》一卷附於《遠西奇器圖說》後流傳於世。其中大部分為日常生活用具,例如有由低向高處飲水的“虹吸”;灌溉農田的“鶴引”;以風力帶動磨盤的“風”;報時機器“輪壺”等等。在其《新制諸器圖說》一書中,記錄了他個人的發明如自行磨、自行車、輪壺,以及代耕等等。其後王徵在《新制諸器圖說》補充手稿中,新增加了二十四種機器:“天球自轉,地塹自收,……水輪自汲、水漏自升、火船自去、火雷自轟、風輪轉重、風車行遠、雲梯直上、雲梯斜飛、氣足發矢、……、自轉常磨、自行兵車、活臺架炮、……神威驚敵”。在其他著作中,還收錄有王徵的其他一些發明,如運重機器、活動地平、生火機、西洋神器測量定表、活閘自動開閉及常閘上下轉移之器、榨油活機,以及螺絲轉梯等等。王徵所從事的科學活動,不僅是為了欲顯主榮的耶穌會士的宗旨, 而且是為了簡單、易行,且有利於社會與民生。因其在傳播西方科學,以及促進文化交流方面的卓越貢獻,故得享“南徐(光啟)北王”之譽。

資料來源

  • 宋伯胤著,《明涇王徵先生簡譜》,西安:陜西師範大學出版社,1990年。
  • Nicolas Standaert (ed.), Handbook of Christianity in China: 635-1800, vol. 1 (Leiden, Brill, 2001)。
  • 戴念祖,《中國大百科全書》74卷(第一版)力學,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85年。
  • 王徵,“祈請解罪啟稿”,《王徵遺著》,李之勤編。西安:人民出版社,1987年。
  • 劉先洲,“王徵與我國第一部機械工程學”,《機械工程學報》第6卷第3期,1958年。
  • 郭熹微,“‘百樣願危賴主扶’王徵的信仰源頭”,《維真學刊》,第199801期。
  • 相關網絡資料。

關於作者

錢立風

作者係美國加州基督工人神學院碩士研究生,在李亞丁教授指導下撰寫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