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  — 1992

希祝虔

美南浸信會宣教士。曾在中國廣州東山區從事神學教育和宣教多年。為拯救中國人的靈魂,先後失去三個孩子;為保護中國人,險些喪生於日本人的刺刀下。

希祝虔這个名字是其英文名字Eugene Hill按照粵語譯音而來。希祝虔於1910年出生於德州諾克斯城(Knox City, Texas)的一個敬虔愛主的家庭。出生後沒多久,父親希班頓(Benton Hill)和母親奧詩尼爾(Othniel)就帶小祝虔搬到奧克拉荷馬州羅屯(Lawton, Oklahoma)的一個莊園。在祝虔之後,家中又添了六個弟弟。就在他即將小學畢業時,母親因病而辭世。有一天,一位牧師來到羅屯,在父親班頓的幫助下,建立了教會。當牧師在主日證道後向會眾發出呼召時,祝虔立即走向聖臺前決志信主,成為一個基督徒。

喪失愛妻的希班頓決定賣掉令人傷感的莊園,搬到靠近自己家人的地方居住。但當他帶著所得的大筆現金,騎馬返家的路上,不幸遭遇歹徒襲擊身亡。父母雙亡後,13歲的希祝虔到杜蘭城與祖母同住,並得以進入當地一所中學就讀。他不願向祖母要錢支付學費和生活費,故每天早上五點到一間食品市場打工。身為長子的希祝虔還獨自擔負起照顧弟弟們的責任,暑假時到德州的油田去打工,雖然油田的工作非常危險,但是油井的工作待遇優渥。每天中午休息的時間,他自己就找個角落讀聖經。在油田的工人,由於離家在外,再加上高危險性的工作,心靈多孤寂憂慮,但他們看到祝虔的臉上,卻時常流露出平安與喜樂。終於有一天,有幾個人來到祝虔讀經的角落,請求祝虔帶領他們查經、禱告。應油田工人的請求,祝虔改變了自己的計劃。暑假結束後,他留在油田中繼續帶領查經禱告和聚會,同時亦應邀到榆景鎮(Elmview, Texas)的教堂去牧會,那時他才17歲。

19歲那年,希祝虔辭去德州油田和榆景鎮教牧的工作,回到奧克拉荷馬的杜蘭城,一邊打工,一邊在東南師範學院讀書,同時還在一所鄉村教堂講道。兩年半以後,他轉到了奧克拉荷馬浸信會大學就讀,在那裡認識他未來的妻子露易絲(Louise)。希祝虔在奧克拉荷馬州大畢業後,又到肯塔基州路易維爾城的神學院進修。露易絲則照著原來的計劃要在三年內拿到學位。就在露易絲畢業那年,即1934年9月6日,他們在露易絲父母――海瑞克夫婦的家中結婚了。

婚後,年輕的希氏夫婦住在肯塔基的馬窟鎮(Horse Cave, Kentucky),因為當時希祝虔仍在神學院深造,同時在馬窟鎮牧養教會。有一天,露易絲接到“海外宣道部”麥德理先生(Dr. C. E. Mddry)的電話,約他們馬上趕往維吉尼亞州的列治文(Richmond, Virginia),到美南浸信會的總部面談。原來是浸信會在廣州的“兩廣神道學院”(Graves Theological Seminary)校長梁根(Theron Rankin)博士即將離職,需要一位校長人選來接替他。面談之後,總會認定希氏夫婦是最理想的人選。於是,他們立即辭別了馬窟鎮的教會,匆匆與親人道別,於1935年12月13日搭乘“克里夫蘭總統號”輪船前往中國。那年,希祝虔才25歲。

希祝虔和露易絲到達廣州的第一件事便是學習廣東話(粵語),這是一個非常不易學習的語言。在紀好弼醫生(Dr. Rosewell H. Graves)的鼓勵下,希祝虔在一年內即打下良好的粵語基礎。當語言學習告一段落後,希祝虔一面在兩廣神道學院教書,一面在東山浸信會堂負責講道和主日學的工作。他也經常搭乘公車,到附近的村鎮去講道,生活非常忙碌。有一次,希氏夫婦到一個小島上度週末時,希祝虔不幸染上惡性瘧疾,當即被送到香港一家英屬醫院急救。雖然他昏迷多日,但最終總算被搶救過來。

1936年10月,希氏夫婦第一個女兒誕生了。但這個小生命來到世上只幾個小時,便悄悄地走了。他們心中哀痛萬分,把她小小的身軀埋葬在附近一個宣教士與家屬的墓地里。1937年7月,但他們第二個女兒降臨時,正值“盧溝橋事變”之後。在那個風雨飄搖的夜晚,這個小生命也未能留住。他們懷著悲傷心將次女埋葬在她姐姐的旁邊。

抗日戰爭爆發後,在1937年7月底,北京和天津便告淪陷。由於廣州是中國國軍的軍事基地,因此遭到日軍飛機猛烈的轟炸。希氏夫婦的房子是西式建築,比一般民房堅固,所以每天有許多人跑到他們家躲避轟炸,屋子裡打滿了地舖。在1938年10月廣州淪陷前,懷有身孕的露易絲接受美國領事的命令前往廈門居住。就在廣州淪陷後一個星期,他們的第三個孩子誕生了,這是一個男孩,露易絲為他取名為“祝虔·班頓·希”(Eugene Benton Hill),沒過多久大家都叫他“小虔”(Little Gene)。

由於日軍的侵擾,安全堪憂,露易絲只好帶著嬰兒從廈門轉往香港避難。希祝虔牧師則繼續堅守在廣州東山郊區,利用自己美國人的身份,成立“救饑中心”,救助了無數的難民,同時他也把福音傳給患難中的人們,使人克服戰爭的恐懼,帶給人希望與平安。當時西方宣教士已全部撤離,整個東山區只剩下他一個“洋人”。每個禮拜日,希祝虔除了在東山教堂,還要去其他幾個教堂講道,他更要盡力地保護當地的百姓。有一天,他得知沙河安老院有一批七、八十歲的老嫗,每天都遭到日軍們的強暴,再加上沒有食物,許多人已奄奄一息。他就親自開著卡車到安老院,把這些老人接到兩廣浸信醫院,安置在隱秘的地下室裡住下。有一次,日本兵到醫院裡搜尋,對著希牧師大吼大叫,並用刺刀刺傷他的身體,頓時血流如注。為了保護這些老人他險些喪失自己的性命。

1940年,希祝虔與妻兒回到美國度假。但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的寶貝兒子小虔不幸從五層樓窗口墜地身亡,當時他還不到兩歲。萬分悲痛中,他們把小虔葬在奧克拉荷馬的祖墳內,然後希祝虔仍按照原計劃到肯塔基的神學院進修。長期勞累,再加上巨大的喪子之痛,希祝虔終於病倒了。醫生檢查之後,發現他已患了嚴重的胃潰瘍,情形非常危險。為了能使身體盡快復原,盡早回到中國宣教工場,他們接受安排,到氣候比較溫暖的德州聖安東尼奧去療養。後來他的胃被切除只剩下原來的四分之一。

1940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把美國捲入了世界大戰。由於局勢緊張,希氏夫婦一時無法前往中國。他們只好先回到奧克拉荷馬州待命。1941年9月1日,露易絲又生下了一個男嬰,取名約翰。雖然喜獲麟兒,希祝虔仍然忘不了他在廣州的主內弟兄姊妹,一直焦慮地等待時機奔赴中國。一直到1945年8月,希祝虔才拿到護照。但這次只有他一個人可以成行,因為露易絲和小約翰的護照未被批准。

希祝虔是戰後第一批回到中國的宣教士之一,也是第一個回到廣州東山的人。當時的廣州百廢待興,一人要當十人用。由於人手奇缺,希祝虔只好臨時兼任校長,擔負起恢復兩廣神道學院的重任。1946年,西方宣教士陸續回到中國,露易絲和小約翰也於同年6月來到希祝虔身邊。當時“兩廣浸聯會”的主要事工是教育。1946年9月,秋季開學的時候,在東山的本校、以及在鄰近諸省分校的學生,包括高中、初中、小學和幼稚園,總共有8500多學生。不幸的是,國共內戰又起。1949年10月,中國共產黨接管政權之後,西方各國差會紛紛撤離。希祝虔夫婦所屬的“南中國宣道會”(South China Mission)決定留守不動,希祝虔一家也繼續留在東山。廣東解放後,形勢完全改變。共產黨軍隊占據了東山校園,還利用校園廣播站進行宣傳。學校的教職員工都要被集中接受政治教育。最後,中國政府向所有外國宣教士下了逐客令,希祝虔一家於1951年離開他們所愛的中國。

回國後,希祝虔的身體狀況很不好,必須要徹底休養,醫生停止他演講和講道六個月之久。待身體復原後,他馬上到各處演講,讓大家瞭解在中國所發生的事情。他和露易絲雖然心繫中國,但中國的大門畢竟是關閉了。不久,海外差傳部決定開拓新加坡——馬來亞地區,希祝虔夫婦成為最佳人選。1951年10月,他們再度搭上威爾遜總統號,經日本、菲律賓到達香港;再換乘一架小型飛機抵達新加坡。希祝虔在新加坡最早的福音據點在甘榜士叻(Kampong Silat),吸引當地許多青年人,很快教會就興旺起來。不久,一對從香港神學院畢業的年輕夫婦——麥希真和陳永萱,應召前來,成為希祝虔的同工,並成為該教會的牧師和師母。麥希真牧師日後擔任新加坡神學院院長,成為普世華人教會的名牧。

在希祝虔夫婦到達新加坡以前,新、馬地區只有三間浸信教會。他們的到來,是美南浸信會在東南亞工作的起步。作為行政主任,希祝虔穿梭往來於新、馬各島嶼、城市、鄉村和叢林,開拓工場、建立教會、布道、主領聖餐、為人施浸、以及帶領各種聚會。在東南亞五年期間,由於過度的勞累,希祝虔曾發生三次嚴重的胃出血。有一次他連續流了幾天的血,昏迷不醒,以至於連醫生都放棄了,交待露易絲去準備後事。後來雖然奇妙地恢復了,但需要較長時期的休養。直到總會差派提普敦夫婦(Dr. & Mrs. Tipton)接替他們的工作,希祝虔一家才不得不回美國休息。

1955年6月,希祝虔一家在歸程中,順訪聖城耶路撒冷。回到得克薩斯州後不久,希祝虔接受醫生的建議,再次做了胃切除手術,此後他的健康情況明顯地改善。總部安排他去維吉尼亞州,負責總會中宣教教育部門(Department of Missionary Education)的工作。他一上任,就和露易絲馬不停蹄地到各處演說,介紹東南亞的宣教工作。他的工作包括策劃宣教工作、招募新宣教士、募款、編印發行各類期刊、與散佈在世界各地的宣教士們的聯絡通訊,以及供給他們所需等等。在他任期內,宣教教育部擴展了一倍;他也曾作了四次的海外旅行。

1975年底,希祝虔年屆65歲時,正式申請了退休。晚年專心致力於在華人中間的宣教和牧養工作,成為華人的好牧師、好朋友。他幫助列治文華人教會建教堂;幫助在維吉尼亞州、馬利蘭州一些華人教會成長。他曾為列治文的華人主持了27個婚禮和72個喪禮;他甚至幫助華人辦理各樣瑣碎事務,包括到法庭作翻譯,協調糾紛等。希牧師可說是在列治文的華人中,闡釋基督之愛最完備的一個人了。他雖然是一個資深的宣教士和教會領袖,但總是默默地作著幕後的工作,許多人都深深地被他柔和謙卑的樣式所感動。希祝虔那溫煦而又誠實的人格像磁鐵一樣,把來自各個不同背景的華人,緊緊地吸引在一起。

1989年夏天,列治文華人教會開始計劃建堂,並為此選出一個建堂委員會。最初教堂的草圖是由希祝虔設計的,再經由在大學中教授美工設計的容靈光先生把它勾畫成透視圖。據容靈光弟兄說,當他要把完成的透視圖拿出來時,非常的緊張,因為他把希祝虔草圖中的許多地方都更改了,很擔心希祝虔看了會不高興,沒想到,希祝虔看了非常的喜悅,直誇他畫得好,他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才落地。雖然在委員會中沒有哪一個人比希祝虔更適合做主席的了,但是,自從他在中國大陸時開始,就一直禱告期望在中國信徒當中,興起領袖人才來為主做工。所以,他自始至終都扮演著配角,為的是要讓華人弟兄們,有更多操練的機會。雖然,在建堂的舞台上,希牧師甘居幕後,但實際上,他是最為忙碌、也最為重要的人。他不但為維州浸聯會和列治文浸聯會,遊說到兩筆最大的貸款,平時到其它美國教會聚會或講道時,也不忘為華人教會建堂募些款項。由於他如此默默地付出與耕耘,許多會友都以不具名的方式,奉獻出他們的存款。在美國建房子,所要交涉的官僚機構很多。由於建堂委員們平常都要上班,沒有時間與這些機構交涉,於是希祝虔便扛起了這些令人無奈,卻又非做不可的事情。光是為建築許可這一件事,他就往四十分鐘路程以外的郡公所跑了五十次左右。那裡的辦事人員看他每天坐在旁邊,為華人教堂的建築許可耐心地等待著,便對他說:“你可騙不了我們,你是一個中國人準沒錯!” 除了郡公所以外,其他與電力公司、電話公司、消防局、環保局、包工等的聯絡事項,也都是他在跑腿。大家看他如此辛苦,都勸他多保養自己身體,注意休息。但是他說:“你們還有時間,我卻沒有了。”

當一切準備就緒,終於舉行破土典禮後,希祝虔便成了全天候的監工,每天督促包工,查驗各項工作是否作得完善,結果僅用半年時間,整個教堂便差不多完工了。1991年10月12日,列治文華人浸信會舉行了獻堂典禮,參加的人數近三百多人。許多會友都忍不住喜極而泣。此前希牧師自己曾說:“列治文華人教會將是神交給我的最後一件工作了。”

1992年聖誕節臨近時節,冰雪交加,氣候寒冷。12月10日那一天,希祝虔在家里準備講章,因為他要於12月13日主日到諾福克的第一華人浸信會講道。午餐後,他和露易絲開車出去買東西,回家的路上,因路滑車子失控,不幸與一輛貨柜車相撞,致使他自肩膀以下的身體都失去知覺。但他的頭腦一直清醒,還一再關心妻子是否受傷,並關照她說:“你要打電話給艾伯·劉,告訴他我禮拜天不能去了。也許你可把我寫好的信息寄給他,他可以唸出來,它就放在我的桌子上。” 不久,希祝虔在馬利蘭州的長孫艾倫和他的妻小,在波士頓的次孫布魯士,以及教會的牧師和幾位會友都先後趕到醫院。在眾親友的禱告及交談中,希牧師漸感呼吸困難,於當日晚9:30分安詳地閉上眼睛,離世與主同在了。在世享年82歲。

希祝虔的追思禮拜在星期一舉行,禮拜程序單上面寫著的卻是“慶祝希祝虔牧師的一生”(In Celebration of the Life of Dr. Eugene L. Hill)。許多與會人士穿著的不是黑色的禮服,而是色澤鮮艷活潑的衣服。可容納近千人教堂里坐滿了黃皮膚、白皮膚和黑皮膚的人,這是希牧師那超越種族的愛把這些人凝聚到一起的。所有認識他的中國人皆深有同感:他比我們中國人更愛中國人,也更能為中國人犧牲。他愛中國人是如此之深,以至他入殮時,身上穿著的是那襲他最喜愛的長袍馬褂。追思禮拜最後由孟渝昭牧師以國語祝福結束:“正如當年以利亞離去時以利沙所作的禱告一樣,願主將賜給希老牧師勤懇、忠心、愛主的心,尤其愛中國人靈魂的心志,更加倍的賜給我們。阿們!” 在《列治文新聞快遞》報紙上一則報道中,引用了一段列治文浸信聯會主席查爾斯·南恩(Rev. Charles B. Nunn)的感言:“希祝虔雖然有一個盎格魯(白種人)的身體,內里所包藏的卻是中國人的靈魂。”(He may have an Anglo body, but he had Chinese spirit)

資料來源

  • 金幼竹著,《心繫中國——希祝虔牧師一生紀行》。臺北:宇宙光全人關懷,2006年初版。

關於作者

蔡國棟

作者蔡國棟是美國加州美福神學院碩士研究生,在李亞丁教授指導下撰寫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