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徒愛國志士,參加過辛亥革命、討伐袁世凱、討伐陳炯明、抗日救亡等近現代史上數次重要政治運動。俠義之士,“中國婢女救拔團”創始人。自學成才的建築工程師、營造師,廈門建築總工會負責人。愛神愛教的基督徒长老,禱告的勇士。
一、早年背景
許春草,祖籍安溪,1874年出生于廈門。6歲那年,他父親到南洋英商那裡應募,往海外謀生,結果一去不復返。為謀生計,他9歲就去一家鞋鋪當童工,12歲改行做泥水匠。由於從小天賦秉異,勤勉負重,許春草自學成才,成為建築工程師、建築營造商。20多歲便開始承包工程,獨自經營建築業務。信主之前,他是一個沒有受過任何正規教育的社會青年,僅有的一點歷史知識和社會倫理觀念來自東獄廟前說書攤里所講的幾頁古書,構成了他孝悌忠信禮義廉恥和忠君愛國的人生觀、價值觀。於是,他和拜把兄弟們常在社會上為人民打抱不平,替天行道。
二、信主經過
許春草年輕時代,廈門已經有美國宣教士來傳福音并建立教會。由於當時的社會現狀和父親的經歷,使得許春草對外國宣教士连同教会十分反感。常常呼朋喚友,前往教堂搗亂,或擲石擊窗,或搗毀桌椅。有一晚,他路過教堂,出於好奇,站在窗口往裡觀望。牧師出來好言相請,適逢當晚是一位美國宣教士講道。道中所提基督徒革命家孫中山先生的救國志願,和他的倫敦蒙難經歷,深深觸動了許春草的愛國心,激發了他認識上帝的興趣。從此,许春草常到教會聽道。牧師也特別關心他,常和他个别谈道,帮助他研经、祷告。後來還將他的外甥女張舜華介紹給許春草作妻子。1900年,許春草受洗歸入基督,時年26歲。
論到信仰,許春草這樣說:“我信基督教不是吃教,不是信洋教;我是投降耶穌基督,不是和那些無惡不作的洋人妥協。洋人有好有壞,和我們中國人一樣有好有壞。好人我不反對,好事我贊成。信仰基督是好事,傳福音的人是好人。[1]”
“他深信宇宙中存在一位全能全智全愛的真神,祂存在于宇宙之中,卻不限于宇宙之內。祂是萬物的創造者,又是統治萬物的主宰。唯有祂才是至上至尊至聖的,是‘無限與絕對’。他本人是上帝的受造者。他相信上帝出于自己無限的慈愛,不忍世人沉淪,自己道成肉身,在耶稣身上顯示自己的慈愛,爲人類承擔罪惡的代價,在十架上成全了祂的慈愛與正義,救贖世人進入永生。[2]”
信主以後,無論大小事務,許春草都力求以神的命令與教訓為準則。“他平生最敬重的政治人物是孫中山先生,但當國民政府執政時代命令全國學校及團體舉行紀念週,向孫中山遺像行鞠躬禮時,他發表宣言公開反對,認為此舉等於偶像崇拜。[3]” 許春草非常重視基督徒的社會責任,“他明白指出,‘盡心、盡性、盡意、盡力愛主你的神’,可以說是屬靈生活的一面;而‘愛人如己’卻和愛神一樣重要。……因此當人民在苦難中不能自拔時,基督徒有絕對的責任去救援他們。[4]”
“同盟會的主要領袖有好些是知名的基督徒,其中被清皇朝封為‘四大寇’通緝的孫中山、楊鶴齡、陳少白和尤烈都是基督徒。這些事實使許春草確信唯有耶穌基督的真理,才能使人‘愛人如己’,甘心為拯救苦難的祖國和同胞犧牲自己,奉獻自己。[5]” 基於這樣的社會責任感,他參加了辛亥革命、中華革命黨、討伐袁世凱、討伐陳炯明等政治活動;參加了歷次反對帝國主義侵略的民眾運動;成立了全國第一個公開掛牌辦公的“廈門抗日救國會”;並出資創辦“抗日新聞日報”。
三、辛亥與討袁
1907年,許春草在教會已經是一位長老,在社會上也有一定地位。“這一年,他經由孫中山的好友黃乃裳和以後擔任廈門大學校長的林文慶(黃、林二位均是基督徒)的介紹加入同盟會,爲廈門同盟會最早會員之一,并實際上主持同盟會在閩南一帶的會務。[6]” “辛亥革命廈門光復之役,廈門人民目睹了許春草騎著棗紅馬,手持指揮旗,率領數百名革命黨人,進攻廈門清政府‘提台衙’的英姿,兵不血刃把清廷在廈門的權力中心拿下來。廈門光復後,孫中山先生授予許春草辛亥革命一等勳章。[7]”
1915年袁世凱竊國稱帝後,孫中山在日本組織“中華革命黨”,聲討袁世凱。許春草和在廈門的許卓然等被委任爲中華革命黨的領導,許春草擔任中華革命黨閩南黨務主任之職,可惜兩次光復廈門未果。
四、廈門建築總工會
討袁革命之後,許春草便暫停革命活動,在廈門重操他的建築行業。早在他做泥水徒工的時侯,便結拜了數以百計的兄弟。在此基礎上,許春草於1918年創立了“厦门建築公會”,是一個建築工頭與工人的混合組織。1922年,許春草應孫中山電召,前往廣州彙報廈門革命工作時,提到建築公會一事,孫先生當面指示将其改名爲“廈門建築總工會”。“到1925年,該會已在廈門成立九個區會。工會正式登記的會友,達到三千餘人,非正式會友近五千名,爲廈門第一強大的人民團體。[8]” 許春草根據他“世上沒有一個完全人,也沒有一個完全不可救藥的人;只有憐憫,沒有仇恨。[9]” 的信仰認識,將工會的會訓訂爲“有公憤無私仇”。
“許春草同情工人沒有接受教育的機會,就在各分會會所創辦夜校。除了教授工人讀書認字,更常舉行演講會,并儘可能採用聖經故事教導他們,使他們認識天地間有創造萬物的真神。[10]” 同時還在各區創辦救火隊,協助市民救火。並教導會友結合成社會正義力量,對國家和社會有所擔當。
鑒于國民黨地方政府的腐敗無能,許春草堅持不將“廈門建築總工會”向國民黨黨部和警察局履行人民團體登記手續,也不接受他們的命令,不參加他們的群衆活動。为此廈門國民黨政府千方百計阻撓“廈門建築總工會”的活動,實施打壓政策。1932年,國民政府主席林森前來廈門視察,委托一位華僑國民黨元老葉獨醒先生找許春草談話。許春草回話說:“獨醒兄,你我無話不談,你回去轉告子超(林森),蒋介石把整個東北斷送給日本,你身居国民政府主席,沒聽到你說一聲正義的話,如今我許春草辦一個民衆團體,沒有向黨部登記,你林子超就和我過不去,我決不去見他。至于登記備案的問題,我的意見是,人民反對暴政,沒有必要向政府去登記。孫中山先生反對袁世凱,我就沒有聽說他去向袁世凱備過案。在这里他实践他那句经常引用的格言:‘不与魔鬼结盟,不与罪恶击掌。’[11]”
五、討伐陳炯明
1921年,許春草應孫中山先生之召前往廣州。孫中山要他在廈門設立國民黨聯絡站,發展黨員,並准備發展武裝,以備北伐。1922年6月,孫中山和陳炯明失和以至兵戎相見。“孫中山在永豐艦上親筆簽發委任狀‘任命許春草爲福建討賊軍總指揮’[12]”。許春草加緊准備奪取廈門,但因故受挫。爲從閩西南夾攻陳炯明東江據點,許春草仍一往直前,在福建各地一共成立了九路討賊軍。後因與北伐軍另一領袖許崇智意見不一,辭去了總指揮職務。
歷次革命的挫折經歷加上孫中山先生的離世,讓許春草漸漸對武裝鬥爭失去信心。從1923年起,他就不再參與國民黨的活動,專心致力於民眾運動。
六、廈門抗日市民大會
1923年,廈門發生台灣浪民殺害吳姓夫婦的事件,造成吳臺械鬥。日本藉口“護僑”,派遣陸戰隊登陸。許春草聯絡各民眾團體,組成“廈門抗日市民大會”,並被選為大會主席。該組織舉行大規模遊行示威,又通電日內瓦國際聯盟,最終迫使日本陸戰隊退回軍艦。
廈門是“五口通商”口岸之一,中外矛盾時有發生。許春草的反帝愛國舉動為自己帶來許多危險。日本特務和台籍浪民曾多次意欲將其暗殺,但許春草毫無畏懼。他說:“人的性命在上帝掌中,陳長福(據傳慾暗殺許春草者)無奈我何。[13]”
七、中國婢女救拔團
許春草淡出政治活動后,對社會所做的一大貢獻是發起成立“中國婢女救拔團”,并設立“婢女收容院”。奴婢制度是中國封建社會令人發指的的惡俗。大戶人家購買窮人的幼年女兒,當牛作馬,随意虐待,往往迫害致死。僥幸長大成人的,不是收留爲妾,便是販賣爲娼。婢女命運之慘痛,莫可言狀。
自少年時代起,許春草就深切同情婢女的不幸遭遇,常為她們的遭遇流淚。皈依基督之後,更立下志願要解放婢女,如同林肯解放黑奴。“中國婢女救拔團,”就是在這種志願下組織起來的。
1929年,經過長時間的迫切禱告,尋求神的旨意後,許春草在鼓浪嶼筆架山觀彩石召開一次群衆大會,倡議解放婢女。他站在講台上,以“向惡魔宣戰為題”,慷慨陳詞,控訴蓄養婢女的罪惡,譴責一切蓄養婢女的陋習。他在舉例中,涕淚滂沱,聽衆同聲飲泣。他的最後一句話說:“願有良心的兄弟姐妹們,跟著我來!天父支持我們!”
“1930年10月,以‘言乎時間,本團當負責推翻中國4000餘年根深蒂固之婢制;言乎空間,本團當負責救拔千萬朝不保夕之同胞’爲標榜的中國婢女救拔團(The Society for the Relief 0f Chinese Slave Girl)在福建廈門鼓浪嶼成立。這是一個以基督徒爲主體的專事婢女救濟的團體。據《中國婢女救拔團三周年紀念特刊》、《中國婢女救拔團第五周年紀念報告》和《中國婢女救拔團第六周年紀念報告》等資料,中國婢女救拔團成立三周年時有‘一萬數千的團員’,團員有義務‘一生遵守本團宗旨努力救拔婢女工作’和填報《婢女狀況調查表》;該團成立五周年時,該團附設的婢女收容院(租用德國領事署舊址爲院址)‘救拔了一百數十個婢女,除約四十人已由本團代爲擇配外,其餘住在本院的還有九十人左右’;該團成立六周年時,又增加收容院院生26人。該團還爲受虐、遭受性侵犯和挨打、被殺的婢女提供法律援助。[14]” 大凡養得起婢女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貴的官僚家庭, 中國婢女救拔團的出現,就是站在他們的對立面。這意味著婢女救拔團將在政治上受打壓,在經濟上難以獲得有效的贊助。雖然面對官僚和富戶的雙重壓力, 但許春草堅信這是上帝的呼召,爲之奮勇抗爭,從不言退。
救拔團宣告成立的第三個星期,便有一個廈門海軍警備司令部副官王經的婢女,前來請求庇護,許春草照章予以收容。這個副官恫嚇要出動軍警來院搶回婢女。“遇到類似的重大騷擾,父親即徹夜禱告,求神賜給他足夠的信心和勇氣,在邪惡勢力面前站立得穩。[15]”
許春草組織救拔團的時間,正是福建討賊軍收場之後。他已典盡賣空了自己歷年積下的微薄家當和房產。1930年是他一生經濟最為拮据的時期之一。為了打開局面,許春草迫切禱告,受聖靈感動,決心獨立支持救拔團及收容院的經費二年,不向社會募捐。於是他靠貸款維持這項事業。除每年兩次演劇義賣戲票外,沒有任何方面的捐款。當他的兒子許牧世問他如何支撐救拔團的開支時,他回答說:“既然上帝要我做這件事,他會負責供應所需要的一切。[16]”
“不斷的鬥爭,不斷的收容,使許春草得罪了不少惡勢力,不止一次受到工部局的警告。直到1930年,日內瓦國際聯盟‘反對奴隸制度組織’的一個考察團前來遠東參觀,途徑廈門時,充分肯定了許春草的婢女救拔團符合反對奴隸制度的宗旨;並要求鼓浪嶼領事通知工部局,不得干擾中國婢女救拔團的活動。這才減少了一方的壓力。[17]”
在上海中華拒毒會總幹事黃嘉惠的支持下,救拔團租用原德國在鼓浪嶼旗尾山的領事館舊址爲婢女收容院,解決了院址問題。婢女陸續投奔來院多至二百餘人,盛況空前,善譽不斷。抗日戰爭爆發后,許春草離開廈門到內地去,投身抗日活動,將收容院交予鼓浪嶼國際難民救濟會維持。直到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日本占領鼓浪嶼,中國婢女救拔團及其婢女收容院才被日軍強行解散。
八、抗日救國會
1931年“九一八”事件發生,許春草組織反日宣傳隊,分別到廈門建築總工會所屬九個區會,宣傳抗日。不久,許春草決定組織廈門抗日救國會,爭取公開活動。1931年11月,距離“九一八”事件不到二個月時間,許春草聯絡各界民衆團體及愛國人士,成立了“廈門抗日救國會”,公開在廈門建築總工會會址上挂出“廈門抗日救國會”的招牌。是全國第一個公開的群衆抗日組織。
“抗戰八年,許春草奔走南洋各地宣傳抗日,席不暇暖。所到之處,受到僑胞熱烈歡迎。由于他是一位忠實的基督徒,在教會中有一定的威望,所以對各地華僑基督徒的抗日反戰極有號召力。在這場反法西斯鬥爭中,許春草獨特的貢獻爲一般抗日人士所莫及。南洋淪陷後,許春草返回祖國,繼續在國內從事抗日救國活動。他以一個基督徒的獨特方式,憂國憂民,每日必做的事就是尋找一個安靜地方為國為民禱告。不論狂風暴雨,或是敵機轟炸,從不間斷。[18] ”
九、對抗鼠疫
二十世紀初,廈門曾經爆發嚴重的鼠疫疫情。那時,居民出門必須把自己的名字地址,寫牌挂在自己身上,以防途中染疫倒斃,無人收殓。許春草信主之後,從教會裡學到一些衛生常識,知道鼠疫傳染的利害。於是他在教會發起組織了一個七人的防疫小組,自己帶頭,碰到教會會友家染患鼠疫,他們就立即趕到病家,先將無病成員轉移到隔離場所,而病人則由防疫組七人輪流照顧,直至收殓埋葬,不讓無病親人插手,以防感染。連續兩三年之久,每逢鼠疫流行季節,這個七人的防疫小組,便主動爲病家服務。在神的眷顧下,該小組沒有一人感染或死于鼠疫。
十、禱告勇士
許牧世如此憶念父親的禱告生活:“父親成為基督徒後,使我覺得最難得,最值得效仿的乃是他的禱告生活。約有四十年之久,他每日早晚必到我家附近一個小山上禱告。除了病在床上,可說風雨無阻,從不間斷。不管回家時間多晚,身體多累,用過晚飯後,必自己一人,帶著一個蒲草制的跪墊上山。……父親常作相當長的禱告;先為多災多難的國家及人民禱告,接著為閩南各地教會事工禱告,以後爲自己的家人及遭遇困難的親友們禱告。[19]”
1935年春天,許春草的外甥女陳玉珍婚後六年才喜得一千金,出生第五天忽然染上疾病,兩唇發紫,滴水不進,送至當時鼓浪嶼最有名的兒科醫生葉友益那裡診治,第二天清晨不治而逝。葉醫生已填寫死亡證明書,等待由其父送去埋葬。從死亡到領取工部局埋葬許可證,前後至少八小時。未埋之前,其父黃其德請許春草代禱,求神使女嬰起死回生。於是將裝放女嬰的棺木移至鼓浪嶼筆架山觀彩石下(那裡是許春草每日祈禱的地方)。一同前往的有黃其德、許春草的三兒子許陽三和一位扛棺木的僱工。許春草等三人圍著棺木迫切禱告。約一小時後,女嬰開始呼吸,其父喜出望外,即刻將其送至葉醫生處檢查,結果證實女嬰確已死而復生。於是給女嬰起名為“黃觀彩”,紀念她在觀彩石下經禱告而從死裡復活。女嬰成人後居住於菲律賓岷里拉,結婚并生兒育女。
十一、海滄逐鬼
通過祈禱,許春草做過一件異于尋常的屬靈工作,就是1928年底在海滄地方驅逐一個攪擾教會和社會長達五年之久的邪靈。
1922年至1923年間[20],離廈門約四十公里的海滄鎮,有一個聲音,稱自己是已經過世的傳道人林舒泰,並伴隨有頗多神迹奇事。它能知道教會會友的家庭隱私,會說出人家未來的遭遇,且反復自稱是耶和華上帝的使者。凡向它禱告的人,有不少人病得醫治,問題得到解決。
但不久,該聲音逐漸轉而揭人隱私,道人長短,甚至造謠誹謗。一次,竟當衆聲稱陳德修牧師侵吞某會友二百六十元。陳德修是海滄教會的牧師,從此就不齒于會衆。1928年年底,基督教閩南區會在廈門舉行。許春草代表洪山教會出席,陳德修牧師也參加會議,將此事據實以告。“許春草勸解他說:‘你如果有侵吞人家的錢就要償還,求上帝赦免你的過錯。如果沒有侵吞而被聲誣告,你可寫一張禀呈向大會申訴,並要求大會爲你辦理這件冤案。’ 許說這話時,大會主席許聲炎牧師聽見了,就笑著對許長老說:‘你說這些話真是叫大會爲難了,誰能和鬼計較呢?’ 但是陳德修聽從許長老給他出的主意,果然寫了一張禀,呈上大會,要求爲他處理被聲誣告‘侵吞廖兩端二百六十元’的冤案。[21]” 在許春草的建議下,大會推舉他和楊德懷牧師、力高登牧師(英國宣教士)三人為“委辦”。楊牧師因此案屬“無頭公案”,藉故推脫。力高登則背著許春草,一人單獨提前前往聽聲,事後相信此聲出於神,而不願再與許同往。
經過十幾天懇切禱告的準備,許春草決定于1928年12月22日,去海滄執行大會委托的任務。同行的還有許春草夫人張舜華、妻弟張聖才先生和許序鍾牧師。進門後,許春草與該聲音多番交鋒,並與它對質;張聖才和力高登也相繼斥責那靈,并限它五分鍾內答復問題。五分鍾以後,仍無聲音出現,于是許春草鄭重宣告說:“我奉主耶稣基督的名,命令你出境,不准你再在這裡迷惑衆人。[22]” 聲音終於不敢再出現。第二天禮拜日,許春草應陳德修牧師之請,在海滄禮拜堂主理禮拜,會衆擠滿禮拜堂,其怪遂絕。這便是許春草海滄逐鬼記的始末。
海滄奇聲這件事當時不但震動了閩南各地,亦引起國際間的注意。由張亦鏡主編的基督教界著名的《真光雜誌》1924年第89﹣92期對此事有過報導。宋尚節的《靈歷集光》第3章第8節說,他到石碼、漳州領會的時候,不斷有信徒與他談及海滄聽聲一事。當時一起參與趕鬼的三人之一許序鐘牧師(畢業於華北神學院的閩南老牧師)于五十多年後寫了一篇“海滄逐鬼經過始末”,刊登在《生命季刊》總第13期,詳細談論此事。“這個聲音經過最少兩位科學家的考驗。一位是廈門的名醫黃和聲,是留美醫學博士,他一向不信有鬼,特地三四次去聽聲,由起初的懷疑到相信,且相信這聲音是出於神的使者。另一位是青年匯美籍教士饒伯森,是位科學家,帶著好些科學儀器,要測驗這聲音是否和別處傳來的無線電波有關,但得不出結論。[23]”
十二、愛神愛教
許春草愛主和主的教會。閩南各地建造的教堂,好些是由他義務設計施工或義務督造的。他對牧師或傳道人十分敬重。平常家裡來了客人,都是由小輩奉茶;惟有神的僕人到訪,他必親自倒茶、敬茶。1926年,鑒於看到許多牧師傳道生活窮困,許春草向閩南基督教區議會建議,在會友間發起一個給牧師加薪的倡議。事後,一位牧師寫信給許春草說:”這個運動的主要意義在於,讓眾信徒知道看重福音事工,也讓小輩們不因牧師的窮困生活而視傳福音工作為畏途。”
許春草認為教會是神的家,是神聖不容玷污的。他嚴於律己,對會友認真督促,對牧師、長執、監督則要求更高。1912年,在廈門新街堂會掀起一場彈劾黃植庭牧師秘密種植鴉片的風波。為了保守教會的純潔性,作為長老的許春草冒著得罪牧師和外國差會的風險,親自調查取證,并最終在年會上指斥罪惡,堵住教會破口。但因為外國差會的包庇,未能嚴懲黃植庭牧師,致使這事不了了之。
風波過後,許春草痛感神的教會,把持在外國人手中,無法照公辦事的弊病。這場風波點燃了他使教會脫離外國差會的專制管理的思想。首先,他在新街堂會所屬的溪岸禮拜堂建議脫離新街堂會,自籌經費,自選牧師,自治會務。于第三年便取得外國差會同意,正式成立了中華基督教溪岸堂會。以後他又獨立在集美鎮許厝社,租得一座民房,改裝擴大建立起一個禮拜堂,藉以便利當時集美中學數以百計的教師、學生禮拜日的聚會。許春草可以說是閩南最先倡議建立本色化獨立教會的先驅,和上海的俞宗周牧師互相呼應。
十三、1949年以後的日子[24]
1949年,鼓浪嶼的三一堂慶祝聖誕,大會主持人請許春草作結束禱告,許春草竟高聲爲毛澤東禱告:求天父感動毛主席的心,讓毛主席認識天地的大主宰,接受耶稣基督這位救主,中國才會有希望,才會有太平。此事成了一件大新聞,會後,人們議論紛紛,馬上有人向有關部門彙報。但有人說,許春草一生正直,不能往他頭上亂扣帽子。基督徒愛誰才會為誰禱告。最後不了了之。
嗣後,各類政治運動接踵而來,建築工會也集中千人進行學習討論,把矛頭對准許春草。想不到鬥爭會場卻出奇地平靜,很少有人發言;即使有發言者,談的也都輕描淡寫,東拉西扯,不著邊際。既然批鬥不成許春草,就選他爲政協特邀代表,以繼續收集他的材料。許春草在會議上,如泥塑木雕,自始至終都是打瞌睡。那時,“政治清明”,一片頌揚,他卻不發一言。相知的人問他,他才比手勢說:主禁止他說話。更後來,每逢接到開會通知,他就叫女兒寫請假條,無論什麽會,一律不出席。他是唯一一位從被“選”爲代表的第一天起,到離開這一職務時止,未曾發過一次言的奇特代表。
1955年的某一天,許春草燒毀大批文字資料。內有“婢女救拔團”的結婚證書留底,有建築工會的記錄,有他親手繪制的設計圖紙,有累積數十年的各種資料,有朋友們的函件,有兒女的來信;還有他親筆記錄的禱告內容,以及父神給他的默示、答復和印證,共三本。幾個月後,他家就被抄個底朝天了,全國範圍的“肅反” 運動開始了。因爲沒有證據,許春草得以躲過一劫。經他家人回憶,他的個人筆記中,有一條內容是:他夢見一只烏鴉,百思不得其解。他問主:這是什麽意思?主讓他明白:烏鴉有“反哺之義”。果不其然,此事應驗了。
有一日,張聖才勸許春草,國家這麽興旺發達,社會這麽美好,你趕快叫在海外的孩子們立即回來建設祖國。許答:不行,必須留幾尾魚放生。張聖才說:你不去叫我去叫,他們都是我的外甥,他們會聽我的話。過後,許春草立即研墨,寫信給兒女們說,若非我親筆,任何人叫你們回國,你們都不可聽從。幾年後,他在國內的兒女有被打成右派的,有被捕入獄的,無一人幸免于難。而主張叫國外子女快快回來“建設祖國”的內弟張聖才則最先入了監牢,且是最後一位出獄。若不是神的特別預備,許春草老兩口,早已成爲餓殍;若不是許春草事事尊主爲大,這一劫也極難逃過。
“反右鬥爭”之後,“革命群衆”又記起了許春草的“劣迹”,不斷抄家,但都無果而終。終于有一天,由市長、副市長、統戰部長、僑聯主任四人來家,找許春草談話:許先生,你常生病,已不適合繼續擔任政協代表。你同意解除職務嗎?許春草聽到這句話,馬上回答:“好!” 就這樣,終于卸掉挂了多年的“代表”虛職。
1960年許春草安息主懷後,政府禁止基督徒去給許春草送葬,大殓時,竟無人敢來主持。送葬時,來了幾十位“婢女救拔團”的院生,她們不僅要送,還要穿著麻衣麻褲送。她們說:我們爲自己的阿爸送葬,誰敢說不行?渡過廈門海峽,來的人更多了,成了一百多人的大隊伍。這在當時的紅色恐怖下是絕無僅有之事。許春草的墓碑上,刻著很簡單的幾個字:“他是耶稣基督最忠心的見證人”。
十四、末了的盼望
然而許春草這一輩子,尚有個未竟理想:他期待有一天,神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使“公平如大水滾滾,公義如江河滔滔”[25],暢流無阻在祖國大地之上。他認爲,只有當人民享受到信仰自由,言論自由,無恐懼之自由,不虞匮乏之自由的日子,地上才有和平,人民才有幸福。而這樣的正義、公平和自由,若離了耶穌基督的福音,是無法實現的。
腳注
- 張聖才,《許春草傳記》,第5頁。
- 同上,第8頁。
- 許牧世,《人世與天國之間》第三篇「憶念父親」,第81頁。
- 張聖才,《許春草傳記》,第5頁。
- 同上,第12﹣13頁。
- 同上,第13頁。
- 張聖才,《許春草傳記》,第13頁。
- 同上,第17頁。 關於「廈門建築總工會」,在《廈門市地方誌》中也有記載: http://www.fzb.xm.gov.cn/dqsjk/xmsz/xmsz2/201301/t20130126_852839.htm
- 張聖才,《許春草傳記》,第9頁。
- 許牧世,《人世與天國之間》第三篇「憶念父親」,基督教橄欖文化事業基金會出版,中華民國九十年三月初版,第70頁。
- 張聖才,《許春草傳記》,第20頁。這段也被收錄在余世存的《非常道:1840-1999的中國話語》第十一篇,骨氣篇裡面,北京市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年出版。
- 張聖才,《許春草傳記》,第24頁。「任命為總指揮」另見:1、《孫中山全集》第六卷,中華書局,1985,第503頁。2、吳相湘編撰,《孫逸仙先生傳》,台北遠東圖書公司印行,1982年11月初版。原函影印件,任命許春草職務令:一九二二年七月十四日,任命許春草爲福建討賊軍總指揮。3、《廈門工人運動史》,廈門大學出版社,1991 ,第110頁。
- 張聖才,《許春草傳記》,第28頁。
- 汪毅夫,《東南學術 》,「清至民國時期福建的婢女救濟及其績效」,2008年第6期,http://www.eywedu.com/dongnanxueshu/dnxs2008/dnxs20080624-1.html
- 許牧世,《人世與天國之間》第三篇「憶念父親」,第74頁。
- 同上,第75頁。
- 張聖才,《許春草傳記》,第42頁。
- 同上,第47頁。
- 許牧世,《人世與天國之間》第三篇「憶念父親」,第72頁。
- 此時間為張聖才所記,在許牧世及許序鐘的文中則均為1924年。
- 許序鐘,「海滄逐鬼經過始末」《生命季刊》總第13期。
- 張聖才,《許春草傳記》,第61頁。
- 許牧世,《人世與天國之間》第三篇「憶念父親」,第76﹣77頁。
- 這部份資料來自許春草外孫何其微的「他用膝蓋親近主」一文,該文刊登在《生命季刊》總第27期。
- 出自《聖經》阿摩司書5:24。
資料來源
- 張聖才著,《許春草傳記》,出版社不詳。
- 許牧世著,《人世與天國之間》,基督教橄欖文化事業基金會出版,中華民國九十年三月初版。
- 何其微著,「他用膝蓋親近主」,《生命季刊》總第27期。
- 許序鐘著,「海滄逐鬼經過始末」,《生命季刊》總第13期。
- 網絡相關資料。
關於作者
作者系美國加州基督工人神學院碩士研究生,在李亞丁教授指導下撰寫此文。